不知现在的教材里还有没有《药》这篇课文，如果还有，很想知道现在的老师会怎么教，想当年学这课文的时候，被老师按步就班的开头一通时代背景，然后是段落大意，再总结中心思想，写作特点，弄得人纷纷欲睡，大概只隐隐约约地记得老师口沫横飞地反复强调的一些空洞说词：本文讲述了发生在清末民初的一个故事，总结出了x×经验教训，运用了xX手法等等（猜测大多来源于老师们的“文功”秘籍《教学参考》）。

放下书本几十年之后的某天，突有所感，一下悟到这篇课文的妙处，费了那么多年，我想固然是因为自己悟性不高，但跟当年老师的教法也不无关系。

我想，如果现在让我来教这篇课文，故事发生的时代固然要招待一下，但具体的社会背景么，我会让学生自己在课文中自己找。华老栓家的小茶馆不就是一个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在此汇集，与本故事有关的，没有直接登场的一些人物，也在这里借众人口，在众人的对话里间接登场。这一场茶楼大会才是本故事的高潮。吃药的，卖药的，以及被当做药卖了的，各露本色。作者的一支笔好比《红楼梦》里冷子兴的冷眼旁观的那只眠，不露声色，却深入骨髓。

这里有出卖，有忠贞；有奴才，有壮士；有野蛮，有文明；有下贱，有高贵；有生前的慷慨，有身后的凄凉；有世俗的污浊，有理想的纯洁；有愚昧与贫穷之恶，有特立与独行之悲；有悲天悯人的博大，有浑浑噩噩的自得；有颠倒的是非，有渺茫的希望……，哪一样都足以触目惊心，动人心魄，让智者沉思，让志士扼腕，让良善回肠……

我会启发一下学生们：“花白胡子”“恍然大悟”后的一声“发了疯了”！这一句是否震憾到了你的心灵？我们是否由此来了个真正的恍然大悟？如果有，我们“悟”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会告诉我的学生，这故事写的虽是某一时期的事，但这样的故事其实一直在发生，人类的历史有多悠久，这样的故事就会存在多久，不管是昨天、今天、还是明天！只不过是不同的时代，类似的故事，以不同的形式表演出来罢了。

我还会告诉我的学生：仁人志士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志士无名，真的猛士，直面的一般不是鲜花与掌声，多数情况是鄙夷与嘲讽甚至唾弃。所以，做一个普遍人会是大多数的选择与宿命，但我们至少不能做“夏三爷”与“康大叔”，也不要做“华老栓”与“花白胡子”、以及跟着“花白胡子”一起“恍然大悟”的“年青人”。

别认为做到这一点是件很容易的事，如果有足够的善良，也许可以让我们不至成为“夏三爷”与“康大叔”之类，但只有善良是不够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辩别能力，一不小心就入了套，极有可能成了“花白胡子”甚至“华老栓”而不自知。打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白骨精不止会变成美貌少女，也会变成老头老太，唐僧师徒个个来历不凡，神通广大，但能识破白骨精的，还不只有一个火眼金睛的孙悟空？

我相信，这些应该是学生们有兴趣听的，也一定不至于对他们以后的人生无丝毫影响。弄明白了这些，剩下的问题应该已不成问题了，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既文章，又怎么会理解不到结尾处，平加在坟墓上那一圈花环的意图呢？

附《药》第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