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在弗洛伊德“无意识”的基础上提出了“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其中,“集体无意识”是他理论中最重要、最大胆的概念。他认为集体无意识实际上是人类大家庭全体成员所继承下来并使现代人与原始祖先相联系的种族记忆,体无意识往往包含人类心理经验中反复出现的原始意象,其内容就是“原型”或称之为“原始意象”,它镂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待特定的时刻被唤醒。是无意识的深层结构,是先天的、普遍一致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继承相同的基本原型意象。
在一些文学作品、艺术作品、神话中,都会经常出现一些具有复杂内涵的意象,而意象是“原型”的重要内容,是集体无意识的集中反映。“原型”作为一个中心概念,往往指在不同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具有稳定性的象征、神话、意象等,例如:夕阳、火、石头等。这些通过象征表现出来的形象,可认为是作为种族记忆或集体无意识,镂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的东西,通过对这些象征的分析研究,可以揭示一个民族的本源以及人们内心的集体无意识,从而可以探索这个民族独有的文化模式。荣格认为,要挖掘艺术中象征的深层意蕴,就要深入揭示集体无意识,就要将象征与原型紧密联系起来。
(二)
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夕阳是经常出现的一个意象。夕阳常常用来描绘一种悲凉渗淡的意境,烘托伤感动人的气氛,表达幽深隐蔽的思想感情。因而,古代诗歌中的“夕阳”二字总会或多或少地引起人们感伤的共鸣,成了使人感伤的一个象征。例如,李商隐《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这首诗中,诗人把夕阳这种自然现象作为一种时间参照物,抒发出许多感怀生命短暂、时光易逝、留不住美好岁月的感慨。一片金光灿烂的夕阳无限美好,无奈美好时光终究短暂。诗句在夕阳的下沉的伴随中构成一种哀伤凄清的意境,从而表达出诗人对生命的热爱、热情以及抵挡不住岁月消逝的无奈。
其次,夕阳这一意象也是对思乡怀人的感叹。例如,崔颢《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天色已晚,举目眺望远方,故乡在哪儿呢?眼前只见一片雾霭笼罩江面,给人带来深深的愁绪。诗人们看见夕阳而想起千里之外的故乡亲人,把夕阳与怀归怀人相融为一体,成为了思念亲人、怀念乡土的象征物。
艺术创作是由原型意象的无意识活动所组成的。经过艺术家呕心沥血的创作,将原型意象用艺术形象表现出来,转换为一种能为人们所接受的语言,这样,也就可以使人们隐约地追溯到生命起源时那深奥的境界。早在人远古时代,几乎全全人类都有太阳祟拜的情绪,这己为许多人类学家所论述。太阳的自然特征预示着光明、灿烂、勃勃生机,东升西落等都引起先民们无限情思。夕阳,则是太阳形象的一个侧面,而由“太”字变为“夕”字,就使太阳顿时暗淡下来,其原有的光明、温暖、勃勃生机都改变了。因此,“夕阳”象征黯然神伤、思乡、黑暗的意象是早就根植在了我们祖先的思维里的,而我们现在还是用“夕阳”来表达这样的意象,是世世代代相类似经验的一种反复,就是继承了先人思维里的这种“原始意象”,揭示出了某种集体无意识。
(三)
荣格认为,艺术创造的动力来自无意识中的“自主情结”,而艺术创造是一种自发活动,这种活动“无情地奴役艺术家无完成自己的作品,甚至不惜牺牲其健康和普通人的幸福”。 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着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的悲欢的一点残余。因此作家能够通过作品赋予其潜在的种属意象,把超个体的更深层的“原始意象”展现出来,从而唤起人们对原始意象的真正共鸣,这也是古代优秀艺术品流传后世引起读者情感共鸣的原因之一。例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准确委婉地抒发了异乡漂泊的游子在深秋时节的思乡情怀。首句的“枯藤”、“老树”、“昏鸦”三个意象暗含衰败、毫无生气的意味,“昏鸦”使游子产生强大的共鸣,引起游子的归思之情;第二句的“小桥”“流水”“人家”三个意象以一种相对柔和的意象揭示出游子有家不可归的思乡之情;第三句意象则透出游子长期跋涉的艰辛。这样的意象笼罩在“夕阳西下”这一黯然神伤的光景中,由此描绘出“断肠人在天涯”的画面。直到现在,我们还是会用夕阳来表达一种思乡叹怀的情感,这也是对我们心中集体无意识的一种唤醒。
一部作品要有意义,就应该具有象征意味,而这种能唤起我们对“原始意象”产生共鸣的意象正是让一部作品实现是意义的关键所在。
参考文献:
[1] 胡经之.文艺学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
[2] 赵思运、韩金玲日暮乡关何处是—《天净沙·秋思》的原型分析.菏泽师专学报,199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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