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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董子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家世好,自己也努力,在各方面吊打我等凡人。最可恨的是他们大都不懂困难是什么——你可劲问他《德兰》拍摄起来有多辛苦,他无辜地看着你,说这是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挺开心的。
刚见到董子健的时候,他正伸着腿瘫在沙发里,没脱鞋,一副在家的慵懒做派。摄像小哥让拿话筒,他想方设法要给插到腿缝、沙发缝里去,就是不用手拿,一边弄一边特别开心冲我们笑:“我太懒了。”
这么懒的董子健,竟然拍得了《德兰》这样的电影——这部电影提名了今年上海电影节金爵奖,讲的是80年代,云南藏区农村信贷员小王爱上藏族女孩的故事。
整部电影拍下来瘦了几十斤,晒得比炭还黑,三个多月没洗澡,身上全是跳蚤,问他怎么这么拼,他说没啥,就是演呗。
三个月不洗澡,感觉发质特别好
《德兰》是董子健的第二部电影,跟《青春派》隔了2年。中间这段时间他一部戏没演,跑去美国读国际政治。放假回家,《青春派》导演刘杰又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再拍一部,他想了很久,说好。
橘子君:当时想什么啊,想了那么久。
董子健:想自己要不要学演戏,要不要拍电影。之前去美国是为了学国际政治,本来还想学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结果学了一年多两年,发现还是更喜欢电影。
橘子君:当时是被《德兰》剧本打动了,才接的戏吗?
董子健:德兰没剧本,开拍的时候拢共才4页纸的剧本,演、台词都是现场讨论,主要还是在美国想明白了,想做电影。其实该给我署名编剧对不对,《青春派》也是。
橘子君:接戏之后,就直接去了云南藏区?
董子健:对。当时导演跟我说,那个小董,你跟我一块去看看景,我就一块去了。坐飞机到香格里拉之后,还坐了10个小时的车,到了一个特破的小县城。呆了两天导演说,那个小董,我们回去了,你在这儿呆着吧。就把我扔那边呆了一个多月,说是体验生活。
橘子君:那这一个多月都怎么过的?
董子健:就是跟着他们干农活,爬山,带孩子,被跳蚤咬,然后天天晒太阳,把自己晒得很黑。不过,当时体验生活不是在电影里那个村子,那里已经没人住了,也没通电,只有每年收虫草、松茸才有人回去。
橘子君:刚过去什么感觉?怕吗?
董子健:有点害怕,前几天特别怕,那个地方看着特别危险,好像在附近撒个尿都会被狼咬一口。
橘子君:怕人?还是自然环境?
董子健:我都怕,陌生,没有安全感。也不怎么敢吃东西,因为要减肥。
橘子君:是导演要求减吗?
董子健:对,因为那个地方、那个年代的人就是那样,颧骨很高,脸就陷下去,特别黑,也不洗澡,我也三个月没洗澡。
橘子君:是没条件洗,还是?
董子健:不是,有条件。就是导演犯坏,觉得我应该融入那个质感里,我说那好吧,来呗。前十几天非常难受,很油腻,哪儿都难受。后来就觉得自己皮肤特别滑,发质也特别好,什么都特别好。手上好像有一层钙化层,有时候摸一下自己的身体,有种好奇特的感觉。
偏远藏区很八卦,妇女都爱讲黄笑话
《德兰》的第一场戏是走路,没别的,就纯走,从太阳升起来走到落下去,拍了整整10天。董子健还记得当时摄影师是个德国人,身体特别好,永远一溜小跑走在最前面,他在后边喘,导演还比他还后边,老说你们先拍,我歇会儿。
橘子君:当时真的走了电影里那条路线吗?
董子健:也没有,借了很多地方,但借的地方就更高,大雪山、高山牧场、大悬崖之类。如果那会儿刷步数,我所向披靡,每天得捐多少钱啊。
橘子君:有崩溃过吗?
董子健:没有,《德兰》全程很开心,整个人特别豁达,有时候还会超常发挥一下。有一场是我偷看德兰他们做爱,这段拍的时候后面还有一段戏,两三分钟吧,是我整个人情绪起来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当时根本没想,就是情绪到了,一下就哭了,后来导演给剪掉了。
橘子君:《德兰》讲的是藏族共妻的传统,片子里德兰就有两个老公,你去之前知道这种传统吗?
董子健:导演跟我聊了些,后来也找几个真的,聊了聊。一般是哥哥娶了老婆,跟弟弟说我们一起过吧,所以弟弟总是很悲惨,没得选。
橘子君:有没有好几个姐妹,共用一个老公的?
董子健:有,都有。他们有的很享受这个状态,家里也分配均匀,比如今年老大留下,其他人就出去打工;明年换人留下,老大就出去打工。
橘子君:都在家怎么办?
董子健:屋子里有个柱子,上有个镯子,谁想进去的时候就把镯子取下来,镯子不在,就是有人在里面,其他人就不能进去,只能睡客厅。
橘子君:这个习俗给你的震撼大吗?
董子健:看书的时候很震撼,去之前看了很多书、采访,尤其是汉人写东西,因为片中小王是汉人,我得从汉人角度来看。不过震撼在于她们这种生活方式,不在于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橘子君:我记得电影后半段,德兰的大老公邀请小王留下,结果小王最后也没把镯子取下来。
董子健:对,小王作为汉人是没法接受这种事的。藏族人觉得做兄弟、一块过呗,但对汉人是件非常吓人的事,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很多事都不懂。
橘子君:那他为什么不带德兰走?
董子健:德兰现在家里有老太太,大老公瘸了腿也没法劳动,走了他们咋办?何况当时村里对德兰已经有很多偏见,因为她没有孩子,这对于藏族人来说极其、极其重要。所以德兰带小王回村里,妇女们都起哄说她没孩子,就带了野男人回来。
橘子君:现实中山区妇女也那么八卦?
董子健:对,偏远山区其实很八卦,因为平时没什么新闻,谁家的猪死了一只都能讨论一周。像电影里,小王刚过去她们就说“哎哟喂你真白,真好看”。实际上我刚去的时候,她们老冲我讲黄笑话,就是特别黄那种,城里人根本讲不出那么黄的笑话来。我听不懂藏语,还是后来别人给翻译的。
大家太严肃了,应该玩起来
去年,董子健凭借《德兰》提名金马奖最佳男主角,没拿奖,但外界对他“少年影帝”的期望反倒更高,催着他演戏、冲击奖项。他倒悠哉,窝在沙发里跟你说别着急,我才多大啊。
橘子君:去年你凭借《德兰》提名金马,当时有给你镜头,结果你一下子把墨镜给带上了,还记得吗?
董子健:当时怕大家看到我的眼神,因为经常看文章写没拿奖谁不开心啦,但没拿奖谁都会不开心啊,这有啥。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情绪,我以为颁奖应该是好玩的一个事,大家轻松一点,就像奥斯卡那一样,大家都在玩,我也想玩。
橘子君:是不想让媒体拿你做文章吗?
董子健:也不是,我就是不想让大家太严肃。好像颁个奖就是“哇,是他,恭喜恭喜”或者是“哇,是我,太好了太激动了”这些东西我不行,总觉得大家该玩起来。
橘子君:早在《山河故人》之前,大家就对你有“少年影帝”的期待吧?
董子健:大家不要对我期望太多,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橘子君:本来想问你对这件事会不会有压力。
董子健:我觉得无所谓,我只能一步一步把戏演好,没办法控制别人对我的期望。
橘子君: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德兰》是真正教会你演戏的电影。
董子健:其实是真正认识演员这个身份。《青春派》就是瞎胡闹嘛,玩儿呗,不会让我对电影有敬畏心,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唯一的压力就是会不会给花姐丢脸。拍《德兰》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好好学,摄影是怎么样,导演怎么调度这个场面,怎么营造氛围,该用什么机位,什么表演。
橘子君:听起来更多像是对导演感兴趣,而不是对演戏。
董子健:对,一直是,但是不着急,我才多大。一步一步走,把步子踩踏实。
橘子君:走的话有目标吗?还是就先走着?
董子健:先走着吧,人生最精彩的不就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吗?
我为我妈骄傲,希望她永远比我火
对董子健来说,绕不开的话题是家庭。妈妈王京花是有名的经纪人,一手带出了范冰冰、李冰冰。他开玩笑叫她“花姐”,大家说起他,总或羡慕、或嫉妒的提到他妈,好像他演得再好,也得归功于他妈,不然他哪有机会演。
橘子君:《德兰》里,导演有时候会给到一个雪山的景,然后“叮”的一声,你注意到了吗?
董子健:这是最后一版才有的,我个人非常喜欢。可以理解是暗示小王的心理变化,不过更多就是一种感觉,不用想太多。有时候你老去想“哎呀这个反讽是什么”,“哎呀这个是在暗示什么”其实没必要。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这样,老说这个该怎么去理解,那个该怎么去理解。
橘子君:你不也是年轻人嘛?
董子健:我以前是这样,去年之前,现在长大了(笑)。其实有时候不需要理解,就像一幅画一样,它想传递什么样的情绪,传递到了就好。
橘子君:你这想法变化是自然而然吗?还是说因为什么事情?
董子健:可能是去年拍《山河故人》的时候,跟贾樟柯导演聊了很多的缘故。而且当时去戛纳,最有意思的是外国记者根本不关心我和张艾嘉的吻戏,没一个人说年轻人亲了那么大岁数的老师就怎么样,他们会把重心放在电影本身想传达的东西。
橘子君:那你会觉得奇怪吗?有没有问他们,哎,你们怎么不关注这个呀?
董子健:有,我当时问了一个记者,他说觉得很水到渠成,看到了恋爱的感觉,这是我去年听到最欣慰的一句话。
橘子君:我记得在那之前,你一出来大家就会提你妈妈怎么样,现在还提得多吗?
董子健:现在也提,怎么说呢,我很骄傲,我为我妈骄傲,都是母子有什么好比的,希望她永远比我火。
橘子君:你不会希望大家更多注意到你的努力,而不是妈妈吗?
董子健:不会,注意到谁都行,这是大家的权力。
最后几句
董子健是个很幸运的人,而这是个嫉妒幸运的时代。别人老提他妈妈,照理说他该甚为愤怒,极力证明自己的优秀,但实际上他和妈妈朋友一样处着,压根没这个想法。
所以说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对于董子健们而言,家庭不再是让人烦恼的光环,而是强有力的后盾。他们说不上啃老,不需要叛逆,只要开开心心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就像他去美国读书那一年时间,对不敢不努力的普通人而言是多么奢侈的选择。这时候你才会明白,他们手里最好的牌,不是爹妈的资源,而是这么年轻就有了选择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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