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留渡口

文/那片树叶

       那年雨多，河上的桥被大水冲垮了。那个年代，交通还很落后，桥一垮，王虎的摆渡船就成了过河的唯一交通工具。

      

       河东是镇上的大集，河西十里八乡的人都要经过这条河去赶集。过去只有想抄近路的人才会坐摆渡船。桥垮了，大家赶集都得坐摆渡船了。

       本来很清淡的摆渡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王虎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晚上数钞票数到手麻。他一边数钱，一边美滋滋着盘算着，攒钱攒到什么时候就够娶媳妇的了。

       

       王虎是一个孤儿，一个二十多岁、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彰显着他的个性。他家就住在河西紧挨渡口的那个村子。村里为了照顾他，让他在这个渡口干摆渡营生，挣点钱补贴生计。

       

       那天，渡口来了四个要过河的人，看上去像一对夫妻俩带着一双儿女。男孩还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

       船出发后，王虎一边划桨，一边唱歌，借以消磨时间。王虎常年在大河上穿梭，他的声音是用大风大浪磨练出来的，粗犷而充满野性，富有强烈的震撼力。

       一支歌刚唱完，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说话声，“阿哥，唱的真好听，再唱一支吧。”是那个女孩。王虎听后，身上一阵酥软。那说话声音好甜，甜的都发腻了。

       这下王虎更来劲了，他一路划船一路唱歌，一直唱到河对岸，目送着那一家四口上岸离去。他看到，那个姑娘上岸后，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这一天，王虎心里好舒坦。到了晚上，他自己躺在炕上，还在傻傻地发笑。想到那个女孩，想到那一声甜甜的“阿哥”，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他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个自以为是的画面，翻来覆去地想着，不知不觉窗外就发鱼肚白了。这个夜晚怎么这么短呢？

       索性不睡了。王虎翻身下床，走出家门，来到渡口。看着滚滚流去的河水，他的梦一下子醒了。一天到晚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乘客，都是萍水相逢。那女孩一家也只是偶尔路过，连人家姓什名谁、哪里人氏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惦记的呢？他笑自己好痴，好傻。

       

       这以后，王虎不再想入非非，专心干自己的摆渡营生，渐渐地就把那个女孩淡忘了。

      

        一天，又是一个大集日。王虎正在渡口旁边的窝棚里等生意，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呼喊声，“阿哥，过河。”是那个甜得发腻的声音。王虎心里一震，难道是她？他出去一看，果然是那个女孩，正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王虎心里一阵慌乱，连声说道，“好、好、好”，赶紧向摆渡船走去。

       一路上，王虎还是一边划船一边唱歌，不过这次唱歌要卖力气多了。女孩出神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对岸，还没下船，女孩就说话了，“阿哥，往回走吧。”

       王虎愣了一下，“你不去赶集了？”

       女孩笑了，“我今天本来就不是来赶集的。”

       王虎问她不赶集来干什么，女孩笑而不答。王虎当然巴不得如此，能跟女孩多呆一会，也就不再多问，高高兴兴地调转了船头。

       

       一连好几个大集，那女孩都是这样，坐上摆渡船到对岸，然后马上再回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也聊了一些家常话。王虎知道了，那女孩叫小倩，家住在河西二十多里地的一个村子，每次来赶集都要步行一个多小时。小倩也是孤儿，寄住在远房亲戚家，就是头一次一块来的那对夫妻。她这几次来坐摆渡船，其实是专门来听王虎唱歌的。

       了解了小倩的情况，特别是当他知道小倩为听他唱歌专门要跑二十多里地时，王虎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半年多时间。这半年来，王虎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

       

       这天又是大集，王虎一边接送乘客，一边等小倩。可是，一等没来，二等没来，三等还没来，直到天黑，也没见小倩的身影。她为什么不来呢？王虎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见到小倩，今天没见到，他心里空落落的。可转念一想，或许她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吧？下次赶集就会来了。王虎这样想着，心里也就释然了。

       可是，下个大集小倩没有来，下下个大集小倩还是没有来......王虎焦急地等待着，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原因。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渡口，怕错过了小倩。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小倩一直没有再出现。

       

       王虎没上过几年学，但他喜欢听书。这天，他嘴里念叨着小倩的名字，忽然心里一惊。小倩？难道我也遇到狐仙了？他想到了《聊斋志异》。

       这半年多来，王虎吃不好睡不好，健壮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加上心里的焦虑和惊恐，王虎发起了高烧。他躺在渡口旁边的窝棚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心事。忽然，他终于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阿哥，过河。”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疯一般地向窝棚外面冲入。

       果然，外面正是小倩的身影。可是，小倩并没有往他这边看，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也有一条摆渡船，划船的也是一个小伙子。

      王虎心里一急，喊了出来，“小倩！”他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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