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永远醒不了的梦之
——农场轶事（二十一）
转眼已过了春节，进入了1978年2月。这段时间，知青们按惯例放假，过了一个轻松的假期。
刚一上班，农场便接到了上级通知，有13名知青通过了体检和政审，被批准入伍，这其中就包括文则文。
接到通知后，文则文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按原来设想的，哪个通知先到就去哪里。他没有再去找杜华商量，因为他知道商量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同意。
离起程的时间只有十几天了。临走之前，文则文必须去看一个人，白雪的母亲白阿姨。
自从白雪出家以后，文则文一直郁闷难当，自责不已。为了安慰白阿姨，他主动认了白阿姨做干妈。他知道，白阿姨的丈夫杳无音讯，唯一的闺女又出家了，她必定很寂寞，很伤心。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白阿姨已经老了许多。虽然还是那样端庄秀丽，但脸上的沧桑却与日俱增。
文则文看到白阿姨，心里酸酸的：“干妈，我要走了，去当兵。”
“去吧，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个大小伙子，应该出去闯一闯。”白阿姨脸上挂着笑意。
“以后我就不能经常来看您了。”文则文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干妈还没那么老，能照顾自己。你放心走吧，将来你能有出息，干妈就高兴。”
文则文沉默了一会儿，问：“白雪最近有消息吗？”
“我正要告诉你，前几天来了一封信，说这是最后一封信，以后就要了却尘缘、不再联系了。”白阿姨从抽屉里拿出信，交给文则文，眼睛里涌出了泪花。
文则文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这封信还是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她一直不说出家的地点，也没法去找啊。”
“唉，她这么做，可能就是怕去找她吧。好在有她的消息，说明她在外面还是好好的，这我也就放心多了。等等再说吧，也许时间长了，她自己能回心转意。”白阿姨轻轻叹息着。
“要是那样就好了。”文则文看着白阿姨，那份心底的自责又涌了出来：“都怪我。如果当时我能婉转点，也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咋能怪你？小雪这孩子性格太忧郁，医院那件事更是雪上加霜，促使她走了极端。”
“干妈，今后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孝敬您的。”文则文靠近了白阿姨。
“闺女出家了，换回了个儿子，我不亏。”白阿姨把文则文搂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只是这笑意显得那样凄凉。
起程的时间到了。基地和基地周围的农村，包括农场，应征入伍的青年共有100多名。他们将从基地公共汽车站出发，到县里转乘火车，奔赴新的生活。
那天，公共汽车站人山人海，除了即将起程的应征青年，还有众多的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
王左右专门组织了一支锣鼓队，为农场的应征知青送行。他显得很兴奋，一边领着高呼口号，一边指挥着锣鼓队。
高歌也陪着王左右来给应征入伍的知青们送行了，她紧靠在王左右身边。
王左右一边指挥，一边兴高采烈地对高歌说：“鸽子，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
“我看不是今天的天气真好，是你的心情真好。” 高歌看到王左右高兴，也感到很愉快。
“何以见得？” 王左右笑眯眯地看着高歌。
“文则文走了，你是不是感觉心里轻松了？” 高歌得意地说。
“知我者，老婆也。” 王左右没有否认，也不需要否认了。
“看把你美的。谁是你老婆？还没结婚呢。” 高歌故意嘟起了嘴。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孙猴子咋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王左右心情好，话也幽默起来。
“你的话好像一语双关吧。”
“哈哈哈哈。”
正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时候，吴晓玉挤到了文则文身边，送给他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
“谢谢你，晓玉。”文则文高兴地跟吴晓玉打招呼。
“都是好同学，还谢啥？”
文则文伸出手：“再见了。”
“是会再见的，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再见。”吴晓玉神秘地说。
“啥意思？”文则文不解地问。
“我也要当兵，跟你们还是一个部队，过几天就走。到了部队，不就很快再见了吗？”
“你也去当兵？别蒙我了。”
“蒙你干啥？是真的。”
“咋没听你说过？”
“我爸走后门找的指标，他不让说。年前我去省城，就是去体检的。”
“小辣椒，你保密工作做的真好。”文则文竖起了大拇指。
“谁是小辣椒？今天人多，不理你。看到了部队我咋收拾你。”吴晓玉瞪着文则文。
“哈哈哈哈。”
文则文一边跟吴晓玉说话，一边四处打量着。
“别看了。我已经替你看过了，没来。”吴晓玉的口气里带着揶揄。
“你知道我找谁？”
“你还能找谁？杜华呗。”
文则文的脸色阴郁下来。
临走之前，文则文最希望见到的两个人都没有来，一个是杜华，一个是陈紫怡。
他没想到杜华会不来送他，杜华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一定是有啥事绊住了。杜华没来送他，他倒想的不多。他知道，即使今天见不到杜华，以后一定会有见面机会的。
此时此刻，他更想见到的是陈紫怡。尽管他并没有理清楚为什么想见陈紫怡，只是觉得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并没有奢望陈紫怡能专门来送他，只希望她能跟农场的其他知青一样，来为应征入伍的知青集体送行，自己能够远远地看她一眼。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此时见不到陈紫怡，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了。或者，陈紫怡只是自己的一个难圆的梦。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由衷的酸楚和失落。
汽车起动了。文则文站在车窗前，茫然地看着窗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就这样，他带着憧憬和失落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离开了这个给他留下太多辛酸苦辣的地方......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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