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永远醒不了的梦之
——农场轶事（五）
秋天的风有些凉了，中午的阳光还是依然灿烂，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平静的河面上，轻轻摇晃着一条小木船。王左右坐在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彩色鱼漂，悠闲自得地享受着阳光的照晒。
突然，鱼漂猛地下沉了。
“有鱼。”紧紧依偎在王左右身边的高歌兴奋地喊了起来。王左右往上一提，一条红色的大鲫鱼跃出了水面。
“哈哈，意外收获。” 王左右看了看高歌，“这条河里还从来没见到过红色鲫鱼，今天让我们碰上了。鸽子，拿好啊，别把它弄伤，回去养起来。”
“鸽子”是王左右对高歌的爱称。
自从当了文书，王左右整天围着领导转，很少有闲的时候。今天是星期天，领导们没给他安排事情，他便趁机约了高歌出来玩儿。他跟高歌的关系已经公开了。
高歌不是知青，而是基地机关的档案管理员。她父亲是基地的一个大领导。
那次“心得体会” 事件之后，王左右心里着实慌了一阵子。他隐隐约约感到场领导有点不信任他了，这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把前途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的前途造成影响？他心里没底。他知道，人生的路往往就是那么关键几步，一步错就会步步错。权衡再三，他终于做出了一个人生的重大抉择——确定跟高歌的关系。
高歌已经追求王左右很长时间了，他一直没有表态。他不爱高歌，也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她。 他心里爱着的是另外一个人——陈紫怡。
王左右和陈紫怡的家都住在一个职工大院，他们俩从小就在一块玩儿，虽然说不上是青梅竹马，但也算是要好的玩伴儿。后来他们长大了，懂得了男女之别，有了羞涩之心，便渐渐疏远了。这些年来，王左右心里 一直装着陈紫怡，他对陈紫怡的感觉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从两小无猜发展到了春心萌动，陈紫怡是能够走进他心里的唯一女人。
上中学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直接跟陈紫怡说，便给她写了一封信，婉转地表达了他想接续两人幼时的友谊、甚至把他们的关系再往前发展一步的想法。但那封信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他并没有灰心，他在等待机会，他觉得以自己的魅力，总有一天会博得陈紫怡的芳心。如果不是那次“心得体会”事件，他还会继续等下去。
王左右把他跟高歌的关系公开以后，第一个来找他的就是赵玉柱。
这家伙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见面就说：“左右，你傻呀。凭你的条件，找啥样的女人找不到？高歌比你大那么多岁，长得又不好看，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你图个啥？”
听了赵玉柱的话，王左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骂赵玉柱几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赵玉柱这也是关心自己啊。接着他又不以为然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其实高歌并没有比王左右大那么多岁，她只有二十五岁，还处在花季年龄。
其实高歌并不是长得不好看，只是长得不那么漂亮。眼睛不大，还是挺有神的，再配上一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圆乎乎的脸有些黄，但也点缀着些许红润。特别是还长了一对可爱的酒窝。
其实高歌也不是肩不能挑但，手不能提篮，只是身体有点单薄。这都是因为她毕业后就坐了办公室，缺乏锻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左右当然也不能脱俗，他爱陈紫怡就是因为她漂亮。但他想的是比漂亮更深一层的东西。诸葛亮娶丑妻 ，助他成就大事业，被传为历史佳话；民间谚语说“丑陋妇人家中宝，美貌妇人惹祸端。”；朝鲜电影里也有一句台词“好看的脸蛋儿能出大米吗？”每每想到这些，他便释然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当时还有一些朋友对他跟高歌的关系提出过疑问，他都没往心里去。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认准的事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高歌还在像孩子一样地摆弄着那条红色鲫鱼，王左右看着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心里涌出了一股愧疚感——
昨天晚上，高歌到宿舍来看他。他问：“鸽子，叔叔阿姨对咱们的关系态度有变化吗？”
“还那样。我爸倒没啥，就是我妈，老脑筋，什么门当户对呀，什么地位差别呀。找对象的是我，又不是她，我不听她的。”
“你这样也不好吧，咱俩处对象，不能让叔叔阿姨心里不痛快。”
“没事，咱俩好就行。我爸妈那我会慢慢做工作。”
王左右下决心跟高歌确定关系后，就去她家看她的父母。他本以为他跟高歌的关系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自己同意，就算板上钉钉了，没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高歌的家住在基地领导小院。王左右一进小院，就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到了高歌家里，他更是局促不安起来。
高歌的母亲脸色不好看，说话也不好听，“小王啊，不是阿姨说你，你们年轻人想问题就是简单。就凭你家的那个条件，要啥没啥。你现在还是个知青，没个好工作，能给高歌幸福吗？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草率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交给你不放心。”王左右的父亲是普通工人，母亲是家庭妇女。
高歌的父亲接过话来，“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还是要看发展的。不过你阿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事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
王左右很尴尬地走出了高歌家的门——
听到高歌说她父母还是那个态度，王左右又开始担心起来。自己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这事可不能黄了。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抓不住，以后也许永远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夜长梦多，干脆生米做成熟饭，那就由不得她父母不同意了。他看到高歌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睛发亮，知道他只要提出来，她是不会不答应的。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觉得那样做太卑鄙了。他要靠自己的努力，赢得她父母的认可——
王左右一只手握着鱼竿，一只手把高歌揽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这时候，他脑子里又浮现出陈紫怡的影子，他开始自责起来。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这不是君子所为。他要把陈紫怡彻底忘掉，一心一意对眼前这个女人好，对她好一辈子。
日西移，风更凉，平静的河面荡起了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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