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

（一）

自从由女儿身成为人妇，空闲时最喜欢去的就数同年和四妹子家了。傍晚散工后丢下饭碗就如约到了相邻不远的四妹子家，尤其是冬天，前脚刚进，同年也来了。三个不谙世故的懵懂女性就就着火炕天南海北的闲聊，消磨时光。伯伯则忙着给我们煨红薯，直翻弄得红薯松软香喷……看看隆冬深宵风厉，同年和四妹子就沿着墙跟送我回家，天天如此，临别还忘不了叮嘱一句：明天晚上要来呀！

四妹子家成分高，母亲不在了，两个哥哥在外工作，两个姐姐也早已外嫁，黑古隆冬的家只好由父女俩这样守着……那大约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吧……

时移世易，后来随夫进了城，四妹子也落实政策进了城，天作地造我们的关系更亲密更融恰了……只是四妹子迟迟不肯成家，我们都为此操心焦急……

后来，后来四妹子终于成家了，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

军官当时已有个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四妹子终于有家了，我们都为她高兴！

时光飞逝，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男孩大了结婚生子，四妹子随男孩上了洲府当奶奶了，她有说不完的高兴有做不清的家务……联系就渐渐的少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近来得知军官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们又为她着急起来，然而联系起来并不容易，是她有意为之以免亲朋朋友牵挂也未可知……

有的事是隐瞒不了的……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联系去年底终于接通了，原来她们早就去了省府就医……路途遥远只好干着急……只好电话联系慰问，然而自去年底以来电话又一直接不通了……

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她邻居得知她回来了，正在装修房子，军官呢，“好着呢，只是干瘦一些。”邻居轻轻松松的回答。“请告诉她我们一直在找她，要她打电话，我们打电话她总不接……”

下午四妹子电话来了，她果然回来了，正在装修房子。我们即刻去看看，原来军官五一节确实回家看了看，即刻又北上“抗战”去了，肝胆引流装备就藏在衣襟里，不易被人发现……其实军官的病情并不轻，……，这次急急忙忙回来装修房子，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我们好不容易请四妹子一起吃个盒饭，就近找个干净的餐馆，依各自喜好点了油麦菜，蘑菇炒瘦肉，葱花煎蛋饼，本想多点几份，四妹子连忙说：不要了，不要了，吃不完，吃不完，浪费了，浪费了。就这样，三个人，三份菜，米饭随便用，四妹子吃得很少，难怪数十年来仍然保持着少女窈窕的身段……所谓互让有余，岂是虚言！

善良，淳朴，匀称是四妹的本色，也是普通大众的追求。

……

（二）

三妹再不请，怎样也过不去，若人家问起来，叫三妹如何回答！

难道能用冒时间，不得空来唐塞，未必太好笑了。毕竟三妹进城快半年了，那么这百十来天的时间哪去了，难道串串门，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都不得空？三妹就这样忙，象砣螺一样转圈……看来最好的注脚还不是有心没像，还不是没良心，没人情，没心肺！

想想三妹是如何对待咱的。俗话说，起屋造船，昼夜不眠，早几年回乡建房，是谁送菜送米，是谁烧水煮饭？一年三百六十天，半年一百八十日，从开基槽下脚料，到粉刷收尾，少得了哪一天，空得了哪一日。圆金字时，又是谁筹划做酒以回报父老乡亲送茶的礼，是谁盘算酒席，又是谁宰鸡杀鸭，熬猪肘，炒田螺，煎皮蛋，馅豆腐……“嫂子呢，田螺搞一碗，五块一斤，一斤半就一桌；皮蛋搞一碗，十个皮蛋就十一块钱，划得来……你们做酒，又不收礼，不容易啊，要会打会算，不要浪费……”，就这样，里里外外一把手，厨房厅堂一溜烟，晨昏抹汗，半夜捡点，把个酒席办得有声有色，青年酒醉，父老荣光，人人满意，个个夸赞，“肘子席面呢，席面又丰盛，味道又好，还不收礼，搞得好，搞得有水平，搞得好呀……”，确实，这圆金字酒既经济又实惠，又圆满又有口碑！谁会想到这运筹帷幄，精明能干的十三妹是谁、是谁、又是谁！

一天下午新房施工正忙。三妹早早的赶来并清脆的招呼大家：早点收工啊，哥哥呀，老师傅，大家都到我家喝茶呀！临走又抛下一句：“哥哥啊，喊老师傅大家一起来呀，早点收工早点过来，没有什么招待，就喝杯茶！”

听到三妹亲切的招呼，赶忙招呼大家收工到三妹家喝茶去，然而老师傅却调侃说，我们不去，你们去吧，老师傅又说：你没听出来吗，人家是喊哥哥嫂子的……

果不所料，那里是喝茶，原来三妹预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我们……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经再三联系，终于接通了微信，三妹说，很想去看看，只是事情太杂了，开始是整理房子，接着又是清明，又是立夏，再就是回家收油菜……这样拖来拖去几个月就过去了。哥哥嫂嫂上午事又多，下午又要午休。你们是不是在上头是超市，左边是金贝贝幼儿园，大门前有两个石狮子，院内有兜大樟树呀，哦，是了，是了，这就是了。我几次从单位大门过，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我曾探头看了看里面，还有人围坐打牌呢……你们住几栋几单元几楼呀？好，好。这样吧，我明天去，上午我们都有事，那就下午去吧，下午三点去，哦，那就四点去好了，在那玩个多小时，五点回，好，有个多小时也够了，哥哥嫂子

，我过去不要搞什么东西，免得麻烦你们……不，不，不，盒饭也不吃，不吃，不吃，就坐坐，喝杯茶，晓得个地方，今后就随便去，随时去，有的是时间去看看，千万不要搞什么东西，免得麻烦你们……好，好，明天四点准时去，好，好，再见！

我们就这样约好了。然而三妹来，又不肯吃饭，连个简单的盒饭都不肯吃，就心怕麻烦我们，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那么，我们究竟怎样招待才好呢？也罢，那就依她好了，不吃饭，只喝茶，不过吃个点心总可以吧。俗话说，欠菜不欠饭！那就蒸个米粉肉，来个排骨汤，叫份全烤鸭，馅碗馅豆腐，买袋红豆面包，再打缸浓豆浆……不吃饭，不麻烦，但总得表示点心意嘛，好了，就这样，就这样……

次日四点，三妹大身小汗的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最有意思的是还煎了一碗油光水滑，晶莹剔透的红薯粉，一进门就说，我煎了一碗红薯粉，这东西难得吃，今下午我们仨人把这吃了，也就够了。话未说完，看看台子上大碗小碗摆了个满，连连摆手制止，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我早就说了，不用麻烦，谁叫你们搞这样多呀，搞这样多做什么啊，怪麻烦的，谁也吃不了这样多呀……

我看看三妹行头，心里想，是三妹你先爽约呀，真是彼此彼此，好了我们早有准备，否则如果清茶寡水的，再怎样也过意不去，再准备也措手不及，我们又得欠三妹的人情了，咋不好意的呀！看看三妹热得不行，就找来纸扇给她，三妹只喝了点点豆浆，尝了尝米粉肉的香芋，只是啧啧的称道，好清香的豆浆，这香芋真香真好吃呀，又忙不贴的劝我们吃煎薯粉，这薯粉是新鲜的，刚刚煎好的，你们吃，哥哥嫂子吃呀，你看还是热的，还冒热气呢……

，你们尝尝呀，还是热的呢……，真是伶牙利齿，热情洋溢而……我们各各尽量吃了几块，就说，这薯粉煎的实在好，实在嫩，油而不膩，滑而顺口，真的煎出了水平，这剩下的我们就用碗盛了，晚上吃……这烤鸭和红豆面包原封不动你就带回去给外孙女吃，也好有个情分表表心意……

2023.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