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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三十三）
(2022-11-10 10:42:06)| 分类： 小说 |
青青（三十三）
青青煤矿被责令关停整合，数千万资金被钢筋水泥矿井套牢，水停了，电断了，矿井封闭了，黑沽隆冬，工人遣散了，怨声载道，世界一往如前，青山静悄悄，工厂停工了，四处死气沉沉。刹时间如同奔涌的长江被大坝栏截，如同猛虎被关入铁笼，融资客焦虑不安，四处探听，企图挽回损失，水晶城被搅得风风雨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青青处在风暴漩涡之巅，随即被以非法集资嫌疑关押在城皇看守所。这世界说变就变，一时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原驰蜡象，这人间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纷纷扰扰，有人欢喜有人愁。
青青水电有限公司监事长怡啁真可谓受任于危难之时，力挽狂澜之既倒，如同老人家注入了鸡血，活力四射，他似乎责无旁贷，忙里忙外，一天也没有空闲。他甚至于暗自叨念着“出事了，出事了，果然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正如所料，却又恰如所料唉！”惋惜乎，庆幸乎，让人难以捉摸。他两眼放光却深藏不露，两颊内敛却微微颤蠕。他把公司原会计派往青青煤矿进行清算，又安插侄子代理会计工作，又请老相好殷仙坐镇办公室。
务必审计，摸清家底，兵贵神速，刻不容缓，怡啁下了决心。殷仙心领神会，立马与注册会计师贾余联系，交头接耳，如此这般，真是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贾余通过几年奋斗，如今再不是当年的毛豆小子了，如今他不仅是伸天会计师事务所的老板还是远近闻名的当红会计师。想当年贾余跟微风到金鑫化工有限公司审计，不但学到了微风严谨务实，体恤民情的工作作风，也得到了微风毫不保留的指点，贾余是既敬佩又感动又忌恨，十数余年一直难于释怀。
如今物是人非，微风风过无痕，青青身陷囹圄，贾余自然可以大显身手。看看怡啁热情，殷仙殷勤，报酬丰厚，贾余哪有懈怠之理。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却可以反过来——有钱人给鬼推磨。贾余很快就按授意出具了一份持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一式五份。
殷仙持其中一份审计报告送交银行，银行看到这份持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感觉企业负债累累，入不敷出，影响企业持续经营能力，银行贷款风险陡增，理赔科即刻建议终止银行贷款，冻结相关账户，尽速催收银行贷款。就这样，企业资金结算瞬间凝固，经济运行陷入困境，往来结算，工薪发放，红利分配，集资利息都无法周转，如同长江截流，大海凝固，天空凝成铁壳，大地遍布冰霜。
职工工资停发，股东怨声载道，融资客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风声雨声埋怨声纷纷扰扰……
看看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怡啁即刻指令殷仙召开股东大会。
股东大会在水晶宾馆二楼会议室召开。
按照会议议程，首先由办公室主任殷仙宣读审计报告。审计报告指出目前公司银行借款三千余万元，其他应付款六千多万元，其中青青个人名义融资一千万元，其余大部分是股东红利欠款；其他应收款六千多万元，其中青青煤矿有限公司四千多万元。
关于股权审计情况，青青原有股金三千万元占股百分之六十七，不过如果扣除挪用资金和个人融资款，青青已经没有多少股金。台下股东听了审计报告，人人惊愕，个个哗然。
“下面请原审计局老干部、德高望重的老革命监事长讲话，大家欢迎！”殷仙带头率先鼓掌，所谓一马当先，万马奔腾，各位股东那有懈怠之理，于是整个会场凑然掌声四起，气分异常热烈。
怡啁身着四个口袋褪色的黃色上衣，黃色裤子，脚蹬大头牛皮鞋，似乎适合季节而稍许违拗即时炎热，他昂着头，整整衣，挪挪手，双眼深陷却眼光犀利向各位股东扫视一遍，腮帮塌落却线条刚硬，犹如刀削剑影，煞有介事的喝了点水，清清爽子慢慢说：“大家好，承蒙各位股东厚爱，抬举我当监事长，本人心存感恩之情，报恩之意，在此两次感谢各位股东的信任！”怡啁说罢，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这传统作风优良品德感染了大众，以掌声回报自然不在话下。
“本人身单力薄，能力有限，担此重任，深感责任重大，虽然日夜操劳，往往夜不能寐，然而往往事倍功半，事与愿违，以至于公司出了大事。”
台下股东个个睁大眼睛，提耳恭听，由喜转惊，由惊而悲，犹如一抹淤泥扰乱了池塘。
怡啁见此又说“青青作为本公司创始人，呕心沥血，励精图治，在各位股东全力支持下，艰难创业，才有如此家当，如今受权我主持工作，真是三生有幸，感恩不尽。然而，我虽然勉力而行，终究由于能力有限，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坚决果断的阻止某些行为！哎呀，怪只怪青青还是太年轻，太轻率，太任性。到如今，画虎不成反类犬，前功尽弃，竹篮打水一场空，本人真是痛彻心扉，这都是我的责任，责任没有尽到，辜负了各位股东对我的信任。”
台下似乎有些骚动，甚至窃窃私语，嘀嘀咕咕……
怡啁看看火候已到，就大声说“不过，俗话说得好：山穷水尽山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有累死的汉，只有憋死的牛，如今痛定思痛，为了挽救公司，同时也是为了挽救青青，挽回青青的损失，挽回青青的事业，我们务必痛下决心，不得不以“断臂求生捥肉割疮”之策，只有撤消青青董事长的职务，剥离青青所挪用的四千多万元的债务，才能尽快恢复银行贷款，才能够维持公司的正当经营，最重要的是，才能够按时发放各位股东的红利！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然而却独一无二再无良策，看看各位股东意思如何？”
怡啁的话音刚落，台下股东悬着心终于薄地，竟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殷仙见此，接过话筒，大声说：“安静，安静！各位安静！我建议选举监事长出任新董事长，我相信在新的董事长带领下，公司定能渡过难关！如果同意，大家就在今天的会议纪要和股东大会决议上签字，签字后，就在宾馆就餐，就餐后每人到办公室领纪念品。”
……
次日，怡啁和殷仙提着礼物去看守所看望青青，顺便告知股东大会情况。
看守所位于城郊的一个山窝里，两边山势险要，松林虺杂，灌木纵横，毛竹萧瑟，还有一片片乱坟岗。
他们给门卫递上香烟，说明来意，门卫便晃当一声打开了铁门。
青青被关押在一间十余平方的单间，简陋的陈设，一张铁架床，一方破桌子，一条独凳，青青已经在此渡过了近一个月的时光，而这还算是看守所最客气的待遇了。
怡啁和殷仙在隔离接待室见到了青青，不免客套一番，怡啁说，事情说变就变，好好的煤矿谁想到会弄成这样，真是遭罪，造孽啊！”说罢灰色的老眼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怡啁又说：公司的日子也不好过，集资客成天闹着要利息，股东吵着要分红，公司成天闹哄哄的，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股东吵着要开股东大会，剥离债务，好让公司生存下去，不得已，昨天开了股东大会，这是会议纪要和决定，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大家推举我担当重任，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我是万万不敢当！”说罢随即把审计报告、大会文件复印件替给青青。
青青接过文件翻了翻，只见得密密麻麻的股东签名一大片，得知撤消了自己的董事长职务，推举怡啁当董事长。
青青全身颤抖，双手哆嗦，两眼模糊，唏嘘不已，万念俱灰又身不由己。青青想到微风瞬间冷静下来，退一步想，公司要运作，自己被押，又还能靠谁，也只好如此，不免客套一番，拜托怡啁老当益壮发挥余热，把公司的事情办好。
当夜月明星稀，秋风萧瑟，青青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半夜三更，一缕清风，三点迷雾，青青不由自主的轻飘飘的来到了微风的坟前。只见得故乡的山山水水分外清明，分外静谧，分外优美，杜娟花红，花团锦簇，小溪流水，鸟雀鸣啭，好一处风光秀丽，青青在山水之间徘徊，在迷雾之中寻觅，青青千万声的呼唤，千万遍的寻觅，只是不见微风的踪影，青青难掩悲痛，竟然痴痴迷迷的自言自语发起疯来：
微风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青青吧，见见我啊，见见青青呀！
如今我身陷囹圄，污名鹊跃。 我曾经迷恋正人君子的伪善，又饱受流氓恶棍糟蹋，我的财产悉数被没收被强占被侵呑，我负债累累，举目无亲，唯有你，唯有侠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唯一的希指。
风呀，再别好高鹜远，别再空抛热血，就听侠哥一言，放下包袱，心无旁鹜，我写我心，注重细节，把青青写好，为青青洗白，为青青申诉，为青青歌唱吧。
风呀，可怜可怜青青吧，可怜可怜一双儿女吧，可怜可怜淡水和清风吧。如今我身陷囹圄，我举目无亲。风呀，我的外公外婆呢，我的舅舅姨姨呢，他们为何无明无白的消失……
啊，我那欲哭无泪的母亲，我那冤屈无声的母亲呀……
风呀，你就听侠哥一言，写吧，写吧，多写，多写。
如果累了，你就飘来，躺在我的怀里，就像以往，好似如今，就这样，就这样，你早几天不是来了吗，好像是腊月初五晚上，你轻轻的来了，你游丝渺渺，命悬一线。你飘来了，飘来了，散在我的眉间，沁入我的心脾，融在我的怀里。我们就这样相拥，我们就这样依偎……
风呀，睡吧，睡吧，我稍稍的告诉你，我轻轻的告诉你，我并非来路不明，我并非罪孽深重，我受你朋友指点，贵人的资助，我奋力拼搏，我精细经营，我凿一条条矿井，建一座座电站……，功成名就，财源滚滚……然而红刀子果然来了……
哎，哎，喂，喂，风呀，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风呀，你太累了，你太过深沉，你太过沉重。你看严霜浴染双鬓，鱼纹爬上双眉。你就这样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躺在我的怀里。
风呀，我并非罪孽深重，我并非肮脏污秽。你看我如玉的颈项，你看我莲藕的手臂，你看我如钟的银铃，你看我如柳的腰肢，你看我如泉的脐眼，你抚我如玉的肌肤，你亲我弯弯的蛾眉，你吻我突突的樱唇，你菊我清清的涓流。
风呀，你醒醒吧，你醒醒吧，你是我清纯的见证，你是我心里的肝胆，你是我生存的摄食，你是我灵魂的依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火葬场的炉门隐约打开，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已经升腾……
风呀，风呀，
醒醒吧
醒醒吧……
侠哥呀，侠哥呀，快来呀，快来呀，快采无稽山上的灵丹，快摘蓬莱仙境的妙药。
侠哥呀，侠哥呀，
快来呀
快来呀
请驾驭彩云，请驶骋闪电，请呼风唤雨，请电闪雷鸣，
快快来呀，
快快来呀，
快来救救风呀，
救救我呀
救救青青呀
……
2017. 1.6——2022.11.10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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