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二十八）

事分两头，别只顾了青青的艰难跋涉，我们还是回头看看清水塘已经或者正在发生的变化吧。上世纪八十年代，田土分到户，结束了“出工一条龙，收工一窝蜂”的管理模式。农民有了一定的自由，作田种地能够自己作主，勤快的人一早上的工夫就干完了生产队几天的工夫，生产队，大队的管理人员也都解散成了生产的劳动力再也不用农民负担。青青父亲人唤“王老汉”的，再也不用看人眼色种田了，再也不用斤斤计较工分日值的一盒火柴钱了，再也不用吃秕糠咽野菜了。加上王老汉能写会算，农闲时跑跑江湖，做做生意，生活更为红火，除了日用，一年下来还有结余。看看一叠叠斩新的票子，王老汉心里乐开了花。

不料左邻右舍变化更大，老张的拖拉机换成了皮卡车然后又买了一辆大卡车，三天两头跑运输，跑长途，几年上来就在县城买了房子进城去了。老李呢，挖煤掘阱雇短工实实在在的“大老板”，时不时的上县城潇洒，一袭的名牌牛崽裤，四处炫耀显摆人，不仅砌筑大洋房，还明里暗里包养了什么二奶三姨大……生活可谓如同春节的爆竹哔哩啪啦乐开了花。

就连他的兄弟也跑到城里当起了泥水匠，兄嫂也搬到城里卖起了臭豆腐。别看这小生意垃搭邂逅不伦不类上不了台面，然而这生意红火却没法说，不几年就赚了个缽满盆满腰身圆，还盖起了一栋三层小楼房。

王老汉看看邻里，比比兄弟，王老汉觉得与时势慢慢的拉开了距离，他心里不服，手心发痒，总憋着一股犟劲没处使。

兄弟进城当起了泥瓦匠，不久成了包工头，侄儿还设立了“天王建筑有限公司”，老张是有名的某运输公司的老板，老李自然是亲王煤矿有限公司的头头，他们又近水楼台先得月，陆陆续续把清水塘的劳动力一个又一个的招聘当起了工人，清溪塘的青壮劳力如同池塘里的水补抽水机抽得干干净净，这样清溪塘田地大量撂荒，村野一片萧瑟，期时乡村干部下乡督查，说是农田不能抛荒必须种粮，否则要进行处罚。兄弟的几亩稻田早就委托王老汉耕种，这时老张老李及部分村民也相继纷纷登门拜访，请王老汉代管田地，说的几乎是一口话：“只要大伯管理好了耕地，把皇粮国税交了，我们什么也不要。”，说的也是实话，他们本来就是万元户，十万元户，这几亩薄地百十来斤租谷又算得了什么呢，想起来这租谷的回运费，人情交往还比稻谷多呢，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的划算。就这样，王老汉不知不觉的成了清溪塘的“小地主”，这是王老汉三十年前梦想却办不到的，也是王老汉如今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真是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算来清溪塘大约有三十来亩稻田都归王老汉耕种。忙得王老汉白天黑夜不得空，只得请短工帮忙应付，然而却又窝工误事，烦心的事接踵而至，王老汉不得不凑钱买来了拖拉机，不过，这拖拉机要有机耕路，碰到不连片的田地就过不去，一上路损坏了别人的庄稼也会惹纠纷，为这样的事王老汉吃尽了苦头。

此时，青青的弟弟王磊刚好农大研究生毕业，他研究的课题正是振兴乡村经济，解决三农问题。他被分配在县农经局工作，他有意到家乡蹲点试点，协助家乡建设，探索解决三农问题促进农村农业发展，帮助农民发家致富。他认为解决三农问题最要紧的是减少农民数量，提高农民素质，盘活农村土地使用权，适当集中土地实行规模化集约化经营。这才是现代农业发展的方向，也是农民致富，农村振兴的必由之路！

盘活农村土地长久使用权，把资源变资产，通过测算把资产置换成货币进行交换，使劳动力，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农业经济的三个要素流动进行自由优化的组合，创造出新的充满活力的农业劳动生产力。

王磊所想正是王老汉所急需要解决的问题。在上级的支持下，王老汉注册成立了清溪农业发展公司，建立了现代农业企业制度，并据此开展工作。王磊以清溪塘村前三年亩前纯收入平均数为基数倒算成定期存款本金，再以此为价格置换村民长期使用权，这样村民每年的利息收入就相当于种田的收入，村民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置换资金来源，一是金融部门发放一定时期的无息贷款，二是得到了青青电业有限公司等企业的大力支持。另外，凡不愿意置换的也可以用田亩换算成货币入股。由于清溪塘农业经济三要素自由流动，优化组合，一方面原有村民取得了进城经商务工的富贵资金，也可以每年获得比较稳定的收入，再无后顾之忧，另一方面清溪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集约了清溪塘村大部分土地，进行连片生产经营，加大生产投入，进行必要的农田基本建设，实行规模化集约化经营，劳动生产力得到了空前发展……

冬日的清晨冷清清的，天刚朦朦亮，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妈肩背挎包早早的从清溪塘乘拖拉机逶迤下山了，她要到乡政府赶上进城的客车。看看这农妇穿着如何，只见她穿戴整齐，一件厚厚的枣色棉袄搭配厚厚的蓝色棉裤，脚穿一双手工做作的大棉鞋，肩挎一条又大又又肥的“皇宫袋”，皇宫袋开口扎得严严实实，只开着一个碗口粗的口子，口子里伸出了一头红冠脯肉的大公鸡，那红冠看来足有五寸高六寸长，鼓着滴溜溜的金黄色的大眼睛，大约至少有十来斤了吧，把个硕大的“皇宫袋”撑得壮鼓鼓的，这只大公鸡是农妇特意为女儿精心喂养的，已经足足养了五年，然而五年来总够不上用场，如今，女儿终于怀上了，算算日子，大约半个月就要放担了，老大妈喜不自禁，于是冒着严寒，顶着晨霜，早早的屁癫屁癫的下山了。老大妈朦胧记得十年前挑着一担蛇皮袋山货下山，蛇皮袋塞满了高粱酒，茶油，蘑菇，干笋什么的，足足有五十来斤，进城去看女儿，为的是报答一位恩人……如今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六十好几的老太婆了。

2022.8.31匆匆

2022.8.31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