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日报——抹布与笔尖间的月光
标签:
《风吹起了月光》王柳云西安日报阅读与思考网刊选稿 |
分类: 读书有感 |
抹布与笔尖间的月光
《风吹起了月光》 作者:王柳云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5年4月
2025年7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为“素人作家”王柳云的首部长篇小说《风吹起了月光》召开了新书分享会。我惊奇于这位年近六旬的普通打工者如何在辛苦劳作之余实现文学梦想,于是火速网购了这本书,一口气读完,不由得钦佩连连。
在不足三平方米的工具间,厕所旁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午休时分一位保洁大妈蜷坐在小板凳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移动,屏幕里正诞生一个名叫陈月华的留守儿童。王柳云——写字楼里的清洁工、画布前的追梦人——在拖把与抹布的间隙中,用四个月在手机上敲出近十八万字,让《风吹起了月光》这束从生活裂缝里透出的光照进文坛。
小说以孩童之眼凝视破碎的成人世界。当父亲抛弃家庭、母亲外出打工,幼小的月华如蒲草般在乡间辗转求生。王柳云以第一人称的针脚,缝补出一个既温暖又残酷的乡土人间。孩童视角在此不仅是叙事技巧,更是一种生存哲学:月光在月华眼中“不是天上固定的,它是从天上飘过来,然后又慢慢沉下去”——书名正是源自一个孩子诗意的直觉表达。这种视角过滤了成人世界的概念化评判,让留守的悲辛不再是社会学标本,而是月光下流动的生命体验。
素人之笔的珍贵,在于未经文学套路驯化的原生力量。王柳云的语言带着画笔的质感,正如同为“素人作家”的爆破工人陈年喜所言,绘画赋予她“对色彩、线条的敏锐感知能力”,使文字自带光影层次。她写月华寄居的土屋“墙缝里漏进的风带着草腥味”,写村妇们“围裙上的油渍像开败的花”——这些从生活土壤里直接长出的意象,让20世纪90年代乡村在城市化碾压下的震颤变得可触可感。当专业作家依靠田野调查写作留守题材时,王柳云的文字自带体温,她曾赴河南商丘支教,与留守儿童朝夕相处,那些孩子的呼吸早已融入她的血脉。
小说最动人的悖论在于用童真的抒情性包裹社会转型期的尖锐创痛。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家》主编李云雷精准指出:“作者用儿童的眼光天然赋予了小说抒情性的叙事,抒情性跟故事内容之间的尖锐性形成冲突,却在小说中达到平衡。”月华眼里的寄养家庭,既有毒打她的恶舅母,也有偷偷塞给她熟鸡蛋的邻家婆婆。这种拒绝二元对立的叙事,恰如王柳云的人生观——当被问及是否想换种活法,她的回答是:“每种活法都有独特的光芒。”这种包容性使小说超越苦难展览,成为对生命韧性的勘探。
文本背后站着一位真正将文学等同于生存的写作者。王柳云的清晨五点从晨读开始,接着是擦拭各个楼层的台阶,每天只吃一顿饭的极端作息里,阅读写作如“喂饭给心灵”。在出版方整理手机稿件时,编辑看到的不是底层逆袭的鸡汤,而是一个灵魂在生存重压下依然笔直站立的姿态。她的写作装置极其简陋——写字楼步行梯角落、马路边的树荫、合租屋的床沿,却在这些缝隙里搭建起广阔的精神宇宙。
“我感觉俯身清扫的每个角落,都有着站立的尊严”,王柳云的自白恰是小说最好的注脚。当专业作家在书斋里构思乡土叙事时,这位手握拖把的写作者用身体丈量着土地的真实温度。书中那个赤脚奔跑在田埂上的月华,何尝不是作家自身的镜像?她们都在物资匮乏中守护着内心的月光,在飘摇的命运里把自己长成一棵抓住大地的蒲草。总之,这部清洁工大妈的作品,正为所有被生活困住却依然仰望星空的人,凿开一道光的缝隙——那风吹起的,何止是月光?!
前一篇:银川日报——文字作舟,渡时光之河
后一篇:西安晚报——千年遗韵玉华宫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