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日报——运河褶皱里的中国式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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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上》大运河西安日报品鉴网刊选稿 | 
					分类: 影视杂谈 | 
运河褶皱里的中国式成长
——电视剧《北上》观后
雷焕
上个月,根据茅盾文学奖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北上》,用一帧帧饱含江南水汽的画面,将观众卷入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精神迁徙。
京杭大运河这条千年水道,不仅是地理坐标,更是一面棱镜,折射出改革开放浪潮下中国社会的集体阵痛与个体觉醒。剧集以运河为轴心,串联起花街少年的成长与北漂青年的异化,在时代变化的褶皱中捕捉人性的复杂光谱——既有对传统理念的深深依恋,又有对未来变幻的狂热追逐,最终在撕裂与重构中完成了一场关于“中国式成长”的寓言式书写。
电视剧《北上》以运河为墨,在时光长卷中勾勒出浓郁鲜活的人间烟火。剧集开篇,镜头掠过昆山巴城老街(《北上》取景地之一)的青石板路与斑驳门板。运河水承载的,不仅是货船发动机的轰鸣,更是一代代运河儿女的生存密码。青砖黛瓦的花街巷弄里,少年们赤脚奔跑的足音叩响青石板,偷瓜戏水的欢笑声,与船工的号子声交织成夏日的交响曲。运河边上小吃摊,马奶奶的油墩子滋滋作响,热气与香气缠绕着归航的桅杆,织就一幅流淌着市井温情的苏南画卷。谢天成集资买船的热血、邵秉义坚守文化阵地的执拗、周宴临经营饭馆的困顿,构成了前互联网时代传统产业最后的倔强。当京沪高速公路贯通,运河的货运价值被现代化交通网络碾碎时,这场物理空间的断裂迅速演变为一场精神家园的“崩塌”。
而年轻一代的出走,则将运河从“血脉”转化为“裂痕”。花街六子北上的轨迹,恰似运河支流汇入大海的过程:谢望和在资本游戏中逐渐异化为“冷血上司”,夏凤华在快递站的人性化管理中坚守本心,周海阔以码农身份实践“小富即安”的生存哲学,邵星池从违法乱纪者蜕变为底层奋斗者……这些角色在时代裂变中的挣扎,让运河不再只是地理符号,而是成为衡量人性温度与道德重量的标尺——当谢望和为了业绩逼迫骑手超速前行时,运河边那个为伙伴两肋插刀的少年已然溺毙于物欲的浊流。
《北上》最耐人寻味的,是剧中人物的“成熟”往往伴随着某种纯粹性的丧失。谢望和的职场成功,以情感冷漠为代价;夏凤华的善良,成为被资本剥削的软肋。就连看似洒脱的周海阔,也在支持父母离婚的“开明”背后,藏匿着难以言说的孤独。这种成长,不是线性升华,而是充满悖论的螺旋——当马思艺因夏凤华的疏忽间接失去奶奶时,当邵星池在兄弟情义与爱情期待间进退维谷时,剧集撕开了青春励志剧的糖衣,暴露出真实生存境遇中的道德困境。
更值得玩味的,是代际关系的倒置。老一辈如谢天成的“江湖义气”,在新时代沦为无效社交,而年轻人却在资本游戏中重演着相似的权力结构:谢望和与孟总的合谋,恰似运河时代船老大与商会的利益交换;夏凤华保护员工的执念,又何尝不是马奶奶守护街坊邻里的现代翻版?这种代际镜像,揭示了中国社会转型期特有的文化症候——当传统伦理无法适配现代规则时,新一代不得不在撕裂中重新定义“义利之辨”。
作为“影视+文旅”的典范,《北上》对江南文化的复刻堪称教科书级别。从昆山巴城老街的青砖黛瓦,到苏州评弹的吴侬软语;从乱针绣《运河千里图》的非遗工艺,到刻着李宇春歌词的课桌细节,剧集用136处场景细节改造,搭建起可触摸的上世纪90年代记忆宫殿。但这种怀旧并非简单的景观陈列,而是与时代症候形成深刻互文:现实中当非遗工坊因剧集热播订单暴涨时,恰与剧中传统产业衰落的命运形成一种时代的对照;当观众为夏凤华“野草般”的生命力感动时,现实中无数小镇青年正在重复相似的北漂轨迹。
剧集后半段,运河申遗成功,航运生态也发生了变化,小院里外出打拼的少年大多重返故土,回到花街。是啊,乡愁是永恒的音符。他们理解并继续承载着父辈的精神世界,继续书写这条2500多岁的京杭大运河的时代新篇章……
荧幕上,运河依旧静静流淌。它见过谢天成们的豪情,记录过夏凤华们的泪水,最终将所有这些欢笑与叹息,都沉淀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粒粒文化盐晶。这或许就是《北上》留给观众最珍贵的启示:在历史的裂变中,唯有那些敢于直面人性褶皱的讲述,才能真正抵达人们内心深处那永恒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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