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窘迫的伫立在熙攘的早点摊前，这才发现这座城市里赶时间的不只他一个。

　　早点摊每天四点半准时在路口驻扎，煮粥，蒸包子，炸油条，摊煎饼。异地他乡，他在夜里总是三番五次的醒来，时常从楼上看到那如豆灯光下热气氤氲。经营小摊的夫妻俩忙的热火朝天，半夜熟睡的人们有谁会想到，在黎明前黑暗冷寂的街道上还有温暖的路口。天上几点疏星，他们顾不上看一看，油头粉面一直忙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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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微弱的星辰他倒是会时常看的，楼下那气息总是把他裹入记忆的茧里，越裹越紧，难以入眠。他一直看到星辰完全湮灭在天幕里，才收起自己的思绪，任由疲惫的身躯带他走入繁华的闹市。

　　他把包夹紧在腋下，小心翼翼挤入人群里。他好不容易靠近摊前，看到了蒸笼里小巧玲珑的包子和那散发着葱香的煎饼。他原本是想和以前一样买几个简单的包子和煎饼，在路上勉强吞咽的。可是，他递钱给摊主时匆忙的一瞥，看到平日放着一锅白粥的蒸笼边有一锅淡黄色的粥，粥里混杂着黄色的颗粒，那画面与他记忆里的某一块重合起来，古老的封印倏然被打开。他原本伸向摊主的手画了个半弧指向了那锅黄色的粥，他把夹在腋下的包重新往上夹紧，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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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来一碗那个粥。"

　　他坐在小摊棚下的小桌边，经营小摊的男人给他端来那碗黄色的粥，放在他的面前，然后对他微微一笑，他还之一个微笑，内心里深深感谢这温馨的小摊。

　　以前未离家时，母亲常给他煮这黄色的粥。粥里那黄色的小块是母亲自己栽的红薯。红薯母亲不爱吃的，红薯藤也早没有用处，但因为他喜欢吃红薯粥，母亲年年还是不忘专门空出一小块地来栽红薯。他每次捧着那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扑鼻而来的红薯香味首先点开他的味蕾，让他迫不及待，情难自抑。红薯带甜，甜味融入到了粥里，抵达舌尖，软滑香甜一应俱全，各种美好涌入脑海。红薯吃起来更是美味，粉粉的甜甜的，比任何方式煮起来都要美味。

　　以前学生时期，他每天一睡到天亮，赶着吃早餐上学，觉得母亲做早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觉得那是母亲的责任，漠不关心那一碗红薯粥要花去多少功夫，要舍去多少睡眠，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天还未亮就起来给他煮粥了吧。那一碗红薯粥又是多么难得的至高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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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地工作后，他时常注意大街小巷的各种早点摊，想要寻找那泛着黄色的红薯粥，可是他听过了各式各样以前从没听说过的粥，就是没有红薯粥。于是那碗红薯粥总是成为记忆拼图里缺掉的那一块，扼在思念的风口浪尖，时时冲上脑海。

　　他陶醉在那碗黄色的粥里，忘了上班的时间，忘了公交车站前要经历的等待与拥挤，忘了这座陌生的城市给他的心酸。

　　他招呼那个男人结账，男人接过钱，放入沾满油污的围裙口袋里，脸上一直挂着毫不敷衍的笑容。

　　"菠萝粥好喝吗？这是第一次煮。"

　　他心里一惊，愣了好久。酸酸的菠萝，他竟然吃出了红薯的甜味。

　　文：流离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