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洁

 

《》五月，在竹条

 

如果这里不是那里

就是更接近那里

——那个回不去的地方

 

早早早起

并非为了虫子

盛大的晨光，如一场盛大的祈祷

将沉睡的灵魂唤醒

 

它不是悬浮于奶瓶的蛋黄

是幸运的金苹果，躲过吞食蛇

——游动的地平线

 

你必须相信我

生活，是生的，是活的

 

 

《》西山

 

让我们再向前一步

再向前一步

就能把猛虎苍凉的脚印留在身后

留在石隙里

 

除你以外

没有任何一张纸能包住它

 

然而

唇上骤起的水泡

还是泄露了火的秘密

 

峡谷深处，积雪点着小小的白烛

一根根，即将燃尽

 

 

《》重镇

 

用以装饰的木桥

像一串风干的龙骨

在脚下空空旷旷地响得让人心惊

水潭愈发浅了

光和黑暗均已逃逸

 

夏季的到来

生造出许多话题，言辞枯滞

幸好树木茂盛

遮蔽了尴尬的人生

 

收割正临近远处的乡村

但这里，每一天过得都像麻将客

区区几个硬梆梆的符号

被一双双汗津津的手

扒过来，扒过去

 

 

《》紫贞码头

 

这个码头

仅供休息，来往的全是闲散人等

既无远航的船只在此停靠

也没有足够深的水

使这世代的伤心绝望人用以自尽

广场舞无关艺术

因此它空有浮华强硬的造型

也算不上戏台

沉闷的日子……终于过去

起风了

一圈细碎的波浪愈显拥挤

它们彼此推搡着，在池子里兜着圈子

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跃起

将这码头虚假的威风溅湿

 

 

《》湖谷上的花园

 

连绵起伏的群山

为天水让开一路平坦

于是，在湖岸上植屋而居

就像住在路的尽头

不，路的起头

 

不再往前走了

此地有佳期，有慰藉的花园

有生命色，密友味

有鸟鸣和常春藤

攀缘其上

 

所有的角度和弧度都有了

从墙根，到屋脊

从水面的波纹，到玉兰的花瓣

不再往前走了

南欧紫荆在雨中诉说着

犹大之死

 

守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头

古老的火炉

夜的风暴席卷着远去

 

 

《》最是舒心时

——兼致晓鹏兄

 

有些地方，你故意不看

离开簇居的人群

搬家到树木和花草中间

 

簪花的鬓角

也簪草屑，也簪种子

你照管着自己的一片山坡

爬上来，又滚下去的

是不会受伤的童心

 

不仰人鼻息

不讨人喜悦

不觊觎他人的金盏银杯

春天有柳条

秋天有桂枝

真光照耀，最是舒心

 

 

《》被遗忘的世界高速公路

 

在被遗忘的路上

她们都睡着了

 

没有看见预想中的盛景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特别好

也不特别差

 

除了车少人稀

甚至连遗忘的痕迹都被掩盖了

数百公里，葱郁的山谷山岭

 

一场大洪水带来的死亡和逃离

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比如害羞的伤疤

比如一到阴雨天就发作的骨痛

 

外婆、妈妈和女孩都睡熟了

我坐直身子，从后视镜中盯着司机

心里说，你可不能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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