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这边(8首)

标签:
好诗荐赏蓝天天下诗网络 |

论我的存在
我没有躲藏。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被找到。
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
追光灯一样打到我的身上。
我在你视线里行走,出神
或消失。我在这里,不在别处。
我吃,喝,发笑。
我的存在是我的母语。我的母亲,
我所熟悉的
最了不起的语言大师,生活
是她全部的语法。我存在于
我的语言。语言,不是暗号。我有一、二种语言但没有一种
属于暗号。我不相信私人语言(私语言是不存在的)
虽然语言需要一些
小小的发明,外来词、连字符、转义,等等。
我相信言外之意甚于言语本身。很多时候
言说只是部分空气的振动发射声波但没有任何
意义。我相信倾听甚于修辞学。
我相信沉默
并非只为了掩饰、逃避,或出于懦弱。
我的存在,这个身体,它的心跳、眼神、硬或冷
水银计一般
标示我,希望与绝望,热情与冷漠,爱与憎。
我从来不喜欢躲藏,我对地窖不感兴趣。
我在大地上,
皮肤内,
我穿着一层一层衣服,暂时健康。我认为
活成一块石头毕竟是失败的。
我认为任何时候考虑死亡都太早但沉思不朽都太晚。
耳朵颂
1
在一个恋爱的季节我热爱过
一个少女形如海螺的耳廓
晶莹剔透。在树荫,在月光里
一只凝神倾听的耳朵
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造物
2
这是一个嘴巴的世界
(没有哑巴多么好)
这是一个耳朵倍受蹂躏的世界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只装睡的耳朵!”
“可是,我为什么要叫醒一只装睡的耳朵?”
3
一只嘴巴,关注了一只耳朵
一只嘴巴,取消了一只耳朵
一只嘴巴,又关注了一只耳朵
一只耳朵始终坚持
不解风情的无动于衷
4
一只嘴巴打开,对着一只耳朵
这是一只毫无准备的耳朵
这是一只什么也不爱听的耳朵(除了自己)
所以,无论嘴巴说什么
耳朵只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5
很多时候,耳朵都配备了嘴巴
嘴巴,却未必配备了耳朵
很多时候,嘴巴还配备了喇叭
喇叭,却没有配备足够的听众
更多时候,更多时候,听众并没有配备耳朵
绝句
1
清晨:这是落水狗落水的时间
这是梦上岸的地方
天光微明,一只布谷远远叫着
“普罗提诺羞于有一个身体”
2
任何激情都有它的
形而上学:悭吝人发霉的宝藏
藏书家高耸的书架
萨德侯爵嘹亮的皮鞭
3
宇宙无穷大,则我们所处的位置
在任意一点上。如此超然之思也不免
令人惆怅。“我可不想不朽
我只想不死”,伍迪•艾伦如是说
4
残存的肢体,不复储存灾祸的
记忆。步履匆匆的闹市
膝行者,匍匐于苟活的耻辱
沉默的额,扣击着大地
5
我在外面转了转从白天
到夜晚,到处都是欢乐的主张
到处都是欢乐的主张
我又成了一个不快乐的人
在地球这边……
在地球这边,也有国家
不只对一人怀恨的警察
在地球这边,也有城市
一种职业,城管,——怎么翻译?
在地球这边,也有学校
公园,广场
情侣们交换亲吻,也交换
口罩下的细菌
在地球这边,也有诗人
用回车键分行、用友谊分赃、用母语玷污母语
初冬
此地圈养的常青树
和截肢的梧桐树
移栽的亚热带观赏植物
在它们沉默的一生里迎来第一个冬天
空中旋转的雪
和屋顶积起的雪
站在电线上互致暗语的
音符似的留鸟
北方的蜇人的风
竖起衣领的行人
隔离空气的隔离带,无人落座的水泥长椅
一只遗落在地的黑色手套,无声呼唤着另一只
怅然
1
删去一串电话号码。把一串电话号码
删去。自此二清,仿佛什么
也没有发生……可是
有什么正在死去,在我体内化为灰尘
我不再给你写诗,给风......
2
有一刻我好象忘了你的
电话号码……可是我的
手指记得。神秘的数字,十一位
我的盲文,我的手指记得
高烧
数日的爽风缓解着
城市的高烧。仿佛为
莱布尼兹增添着新的证据——
“所有可能世界里
最好的世界”。我服一剂
怀疑的草药;我读经,
但不祈祷;我读一点点
诗歌哲学,但过后就忘。
几十年的洁癖、骄傲
和愤怒,将我从大地拔起;
去飞?还是去高高地
毁灭?—连数日你向我宣讲着
快乐原则;“快乐如狗尾巴”。
然而,快乐原则不过是
一种无师自通的晨勃机制,
在每天的太阳升起前,
暗中操纵着我们。
天涯海角
永远的和风与丽日取消了四季。
疯长的热带植物张着渴望的巨掌。
戴头巾的回族妇女,四处兜售着香蕉椰子火龙果。
我来自北温带,我出发的时候,那里已是冬季。
我来到天涯海角,你还是不在这里。
我读导游图。我为什么到来?我要到哪里去?
为什么爱总是难的?仿佛不走到大地尽头誓言就不能兑现。
我问大海。大海无休止地起伏着,仿佛一部梦想的永动机。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5abe250102eifk.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