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的趣味——浅谈中国民间传统手把件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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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件顾名思义就是小到可以在手里把玩的物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自古以来,中国就有对物迷恋的传统,也就是“长物”。沈春泽的《长物志序》写道:“夫标榜林壑,品题酒茗,收藏位置图史、杯铛之属,于世为闲事,于身为长物,而品人者,于此观韵焉,才与情焉。”标榜林壑、收藏图史、品酒饮茶这些事在世人看来都是些闲事,但往往就是从这些事上,能看出一个人的才、情、韵。
民间的小雕塑——手把件
宗教雕塑和墓葬雕塑的衰落使民间世俗性质的雕塑兴盛,这种“恋物癖”发展到明清便形成相当的体制和规模。“雕塑”这个词在中国出现时,手把件雕塑就早已存在了。就好比在出现“雕塑”词汇前,雕塑就早已出现了,概念只是人们后来赋予它的称谓。手把件可以是雕塑,却比雕塑涵盖的内容更独特。它是中国传统文玩里的一种称谓,寄托着中国人恋物抒情的雅趣。
笔者在图书馆见到一本齐白石的竹雕小集。齐白石很年轻的时候就在木头上磨炼心智,顺应材料在一块竹根上巧妙经营牛和孩童的位置,构图紧凑、错落有致,人物动作夸张却不失玩味,衣服上的线条下刀干脆流畅。大牛和小牛的舐犊之情、三个孩童的嬉戏打闹,就像齐白石宣纸上的几只对虾一样,它们的位置和神态都被创造得独一无二。
手把件的“趣”“味”“形”
手把件一般都是天然材料(如葫芦、木头、石头、竹子、玛瑙、橄榄等),需要好看、摸着舒服、拿着顺手。但仅这样还不够,人们还要在上面注入感情、人文关怀,那就需要具体的人和事。于是,雕刻便和原始材料相结合了。一般手把件都不大,创作者若能本着惜物的原则去品读一块物料,尊重、顺应它去讲故事,这故事便是精彩的。
汉代陶土烧制的鸡、鸭、狗、猪憨厚可爱,造型质朴敦厚,虽然不是雕刻而成,但用陶泥塑造的动物丝毫没有多余和累赘的东西,简练而有分量感。雕塑家王合内做的动物雕塑可贵在对动物真诚的观察,有汉代陶塑的味道。她说过,不管动物动作多大,都不能忘掉动物从头到尾巴尖(即动物脊椎骨,整个动物运动的中心线)的延续,中心线的两边也要很平衡。这在她大一些的动物雕塑上体现得格外明显,把动物的形态看作抽象的构成,动作形成的力与势会使头尾贯穿,在空间中书写抽象的结构。
民间的木雕流派更是将木头造型吃得透透的。雕塑家孙家钵在他的文章中提到:“福建木雕的匠人几乎每天重复一样的作品,而这东西几百年来已被他们修炼得炉火纯青,几斧头下去,一个完整的形就出来了。他们眼里只有形,没有被我们分割了的点、线、面。”人最初都具有看到完整形体空间的能力,原始雕刻、非洲木雕乃至农村老婆婆给孙子捏的泥小鸡、小狗都是纯粹的、完整空间的形。完整的造型就是眼睛剔除形体表面的起伏,在空间中抓握形体的基本形状和组合关系。以打木雕为例,最关键的是“开大荒”的步骤,不是追着现实对象跑,而是面对一块物料去创造心中自由组合的形体。它可能离真实越来越远,却更接近于雕塑。
线造型是中国的传统,古代兴盛的佛教造像便是根据绘画的粉本制成。雕塑线条的表现力是强烈的,形与形之间挤压形成的线条会使形体变得饱满而富有张力。雕琢的线形成的光影在衣纹上的重复起到装饰的效果。相比佛教雕塑和墓葬雕塑,手把件雕塑上的线条好像更轻松、更活泼,没有了那些制式的条条框框,随笔就来,完全体现了匠人的感受和情绪。衣纹的线条随着人物造型的动势飘逸而流畅,头发、衣服装饰、树木、房屋各种层次和组合疏密有致。
匠人持刀在木头上推出一道道刻痕,是手、心、腕共同作用的结果,像在写篆书,既兼具书法的运笔和力度,又有单刀直入的金石味儿。石章是手把件的一种,它很小、很轻便。匠人雕刻的印纽总会包含些动物的造型,和整个石章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雕塑家刘焕章雕刻的石章印纽造型古朴,直追汉代的浑厚感。祥兽、狮子蹲踞在石章上,个头很小但气势不减,造型敦厚,线刻的毛发灵动且富有质感。石章的石料大都是寿山石一类,很软、很糯,完全无需费力地去料,每一刀都体现了匠人线刻造型的力度,单刀直入,直触筋骨。
民间的眼睛——“应物象形”
雕塑家滑田友曾总结过中国传统造型的范式,其中有提到“应物象形”。手把件雕塑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保留其本身的造型大势,充分利用材料的限制性。如对于昂贵的雕刻材料,匠人本着惜物的原则,尽量少去料,能刻线就不去料,这种限制既是制约,也是自由。如汉代墓葬里玉石雕刻的玉蟾、玉卧猪完全就是把动物的造型处理成石头的形状,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保留玉料。考虑到玉石材质的脆弱易碎,动物的四肢全都收拢在一块简约的形体上,但动物的特征依然鲜明,形体简练概括并配以阴刻线条刻画出细节。这种限制性的创造获得了一种抽象的形式美。汉代的霍去病墓的石雕便具有天然的趣味性,动物局部的形体都经过了强烈的压缩,远处望都是天然的石头,离近看又好像有了生命似的,个个都妙趣横生。
结语
在现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社会,所有东西都追寻大、快、满,连艺术也不例外。而那些拿在工匠手里一刀一凿刻出的物件包含了很慢的雕刻过程。只有创作者真心爱自己手里的活儿,做出来的东西才不是呆板和千篇一律的。这种手与形的直接接触更能让人体会到形体的完整,其趣味也是建立在形体上的。创作者的感觉催生出物件的趣味性。它的形式处理、度的拿捏、新鲜感的保持,都是笔者一点点实践体会出的。
(作者单位:中央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