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翠婶(019)
(2015-06-01 21: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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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三个人出了办公室来到了门卫室,刘金山示意打更老头回避一下,打更老头就知趣地出去了。
“实不相瞒,这是我的表弟陈金柱,想你也是听说的,我们队的文革副组长,向东造反团团长,家庭出身铁杆贫农,今年虚岁十九,这次报名的时候,就差这眼睛有点儿毛病,自己底气不足,没敢报名,听说体检都完事了,他又后悔了,一心八火地要去当兵,我来呢,是想跟你们通融通融,能不能……”张涛说。
“怕是不行吧?一是体检已经完事,兵员人选已经圈定,二是这实不相瞒,他的眼睛毛病确是很大,怕是人家相不中。”刘金山瞅着陈金柱说。
“只不过瞅着不顺眼,其实,他的眼睛视力是没有任何毛病的。”张涛辩解着。
“呵呵,哥呀,别忘了,征兵的原则你忘了?那叫根正、心红、苗壮,也就是说,必须家庭出身好,政治思想好,身体健康,五官端正的才能应征入伍。你看着哪个解放军战士嘴歪眼斜的?”刘金山说。
“也就是这年头吧,过去战争年代招兵,这边打着仗,那边还得设个体检站?只要不瞎不瘸不聋,能走能跑就行,上了战场能把枪鼓捣响了就不错了。再说了,如果我没记错,这次征兵不是说推荐与选拔相结合吗?重在家庭出身和政治表现……”张涛说。
“哪个还不是下边推荐上来的?再说了,啥叫择优录取?谁有好的不要要次的?”刘金山说。
“咱们是好哥们,我的事儿就是你的事,我也不跟你争犟,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到时候你不给我打破头楔儿,能给我圆滑一下就行,张连长那儿,我自己去办。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
对于张涛,翠婶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没过几天,陈金柱就真的穿上了军装堂而皇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兵去了。
社员们就纳闷了,就连这瘸瞎鼻蚀带滚蹄,二流子滑屁都能去当兵,这人民军队还有没有点儿素质了?
江海波就更不服气了,原本都锁定好的目标了,这咋就两天的工夫全变了呢?就算我不合格,差这差那,蒋长禄,王明友,曲家胜哪个还不行?那怎么偏偏非得找一个斜楞眼去当兵?江海波百思不解,于是,就去找征兵的张连长。
“张连长,我都被选上了,为啥给我扒拉下了?再说,不让我去也行啊,蒋长禄王明友哪个不行?为啥非得找一个斜楞眼啊?”江海波开门见山地说。
“这个这个,这个,咱们这次征兵的原则是推荐与选拔相结合,首先要着重考虑下边推荐的,因为,凡是下边推荐上来的,都是家庭出身好,政治表现好,身体健康,当然,还要考虑这个人走后家庭是不是有很大负担,而更主要的则是群众基础好,陈金柱就是你们大队鼎力推荐上来的,至于他的眼睛有点儿毛病,可经过视力测验,还是很正常的,属于健康状态嘛。小伙子,今年没去上,别灰心,明年再争取,不是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吗?那就在家好好务农,农民种地不也是为革命而种地嘛。”张连长语重心长地说。
张连长几句话就把江海波给打发了,江海波心里跟明镜儿似地,这就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来了个“偷梁换柱”。心里头那个气呀?
“怎么样?三舅妈,我的事儿办得还行吧?”这两天,跩子出门办事,晚上,张涛就来翠婶家跟翠婶幽会。
“嗯!我不是都说了么,没人的时候不叫舅妈,叫老婆,叫媳妇,再说了,论岁数,我还得管你叫哥呢。嗯!”翠婶又开始撒娇了。
“按说,咱这就是乱伦,哪有外甥跟着舅妈的?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还不让人笑话掉大牙?”张涛说。
“八竿子都扒拉不着,乱得是哪家的伦?那也比岭后赵二呼通跟着他儿媳妇耍掏灰耙强,谁笑话谁?家家卖烧酒,不漏是好手,瞅着大面上一个个像个人似地,背地里你知道他都干啥?想跟我好,以后不许跟我说这些。”翠婶说。
“当然想跟你好了,不然,我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给你办事儿?”
“那就不要怕,只要你老婆不管,陈三不管,别人谁都白扯。”
“那,跩子——”张涛欲言又止。
“跩子咋了,他碍你事?”说到这儿,翠婶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你傻呀?正是有了他给你做挡箭牌,你偷三摸四地来,别人才不在意呢。”翠婶说。
“我瞅着他就闹心,明明是我的吗,他天天晚上搂着算咋回事儿?”张涛说。
“你看看,让你暖和暖和脚,这咋又要上炕了呢?人家跩子是经过中间人说和名正言顺的拉帮套,那行李卷儿可是陈三从东屋亲自给扛过来的,按说,你这是在割人家的靴腰子呢。”翠婶又说:“既然,你真心喜欢我,咱就慢慢来,时间一长,他自知没趣儿,自己就卷行李卷走人了。”
张涛嘛,年轻,长得又帅,在生产队里,除了老队长之外,就是他说了算。跟着别人,那是图他的钱财,因为,这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而跟着张涛,则是人财兼而得之。
自打有了张涛,翠婶就越发看不上跩子,怎么瞅怎么膈应的荒。这张涛呢,不管白天黑天,有事没事儿就往翠婶那儿跑,一坐一上午,一坐坐半宿。跩子就生气,不时地就在翠婶跟前念秧儿,三七嘎达牙话儿就说了一大堆。
“操,一个大老爷们,五更半夜上人家,一坐半了宿,连个眼力见儿都没有,你不睡人家还不睡?啥意思?……”
翠婶呢,更不惯着他:“咋地?谁家还不来个人去个客的,谁家睡那么早的觉?跟着你,我们就得过死门子,房顶开门灶坑打井啊?”
一来二去,跩子就看出点儿门道来了。跩子很知趣,深知就他那两把刷子跟张涛是没法比的,人家是队长,咱是啥?一个小白丁,僵持下去也没他啥好果子吃,弄不好,找点毛病还不把这保管员的职务给撸了?所庆幸的是,这几年帮套还算没白拉,好歹自己还揍(做)出来个儿子。
正赶上八月节那天吃中午饭的时候,跩子就跟翠婶和陈三摊牌了。
“一晃儿,我在你家已经五年了,按照咱们规定的也已经到了年限,看着孩子都已经长大,你看,金柱今年都当兵走了,麴儿也都嫁人了,家里的负担越来越小,我呢,领着小连山就自己出去过了。可话虽然这么说,家里一旦有啥事儿,吱一声,我还是要帮忙的。”跩子说。
“好端端的,出去过干啥呀?”陈三说。
“是啊?谁也没撵你,你就虎儿巴地要出去过。”翠婶说。
“哎,人哪,贵有自知之明,再说,天下哪有永远不散的宴席。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宝贝儿子。”
“谢我干啥?那是你应该应分得的。不过,今儿个这事儿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也不拦着,留你人也留不了你的心。出去也好,正像你说的,孩子们也都大了,人前背后总是要面子的……”翠婶说。
跩子跟着翠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董连山,分家的时候“劈犊子”就劈给了跩子。
跩子带着小连山又回到他原来住的小偏厦子里。孩子小,跩子呢,又当爸,又当妈。白天上班背着扛着,晚上睡觉要搂着哄着,好在跟翠婶住东西屋,隔三差五地翠婶也能帮着照顾一下。
跩子有了儿子,人前背后可把他美坏了。原以为我本支董氏到我这辈子就算绝户了,谁知这“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又有了儿子,总算又续上了香火,我董跩子总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和列祖列宗。于是,跩子就像得了宝贝似地把小连山视为掌上明珠,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好吃的尽着他吃,好穿的尽着他穿,谁家孩子招惹了他,跩子就会像疯子似地撵到人家和人家掰扯起来没完,倘若遇到个不讲理的人家,还要跟人家大打出手,直把个儿子恭敬得像个祖宗似地,就差搭个梯子上天了。
十岁那年,小连山要上学了。跩子便背着他去上学。早送晚接,风雨不误,甚至小连山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他索性就在教室外面等着,一直等到放学。拢共没念上二年书,那一天,小连山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批评了,小连山一气之下说了声“不念了”,跩子立马就让他辍学,并且陪着他在家玩。
小连山自幼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直到二十岁了。还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蓝。跩子整天也愁得没法儿,心想,若是说上了媳妇,有了媳妇夹管着点儿,兴许就会好些?于是,二十二岁那年,跩子东借西挪,拉了好多饥荒,愣是给他盖上了新房,娶上了媳妇。
小连山也算争气,自打有了媳妇,竟然变得非常勤快,生产队里的活儿一天都不落,家里的活儿起早贪黑地干,两口子都像个搂耙似地干,把个小家治理的板板整整地。直把个跩子乐得整天都合不拢嘴,也让村人们刮目相看。
小连山结婚第二年秋,媳妇就给他生了个胖儿子,这下,跩子又有了孙子,更把跩子乐得腿都不瘸了,拎着个棍儿满屯子游说,逢人便说:“我呀,儿子孝顺,媳妇贤惠,这又托祖上阴德,让我抱了个大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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