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沙

 

1

 

从现在就要体会，并一直带着这样的心情。

这是怎样的心情？

夏天的大地上，我们四个对着星光求祈，而星光无言。

我们复无言。

在香火渐渐低下的时候，我想起很多年前这样的夜晚，我们在外面与村里的孩子一起玩，父母喊我们回家。

大地一望无尽。旁边是刚刚要绿起来的树木。

渐至葱笼。

而在夜色里，这葱笼与更浓郁的阴郁无异。

 

四个人，我与大弟一车，妹与小弟一车。

回路上奔向霓虹。

而那是异乡。

 

父母现在就在异乡。

 

为什么我们要长大？要到中年？要等着看到父母的病患，而无力，无助。

 

2

 

病房是那样的闷。

其他是男的老伴儿病着，手腕上戴着24小时注射器。

女的老伴儿喂饭，叫护士，打盹。

生老病死的场景里，我想找一些暖心的东西出来，支持我落寞的心。

但什么也找不到。

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苍老。

 

爸言语也不多。他心里很清楚。他又能说什么。

日渐消瘦。

日渐把生命力一点点还给虚无。

 

我们能怎样呢？

我们四个轮着坐在他身边，但没有谁能替代。

生命就是这样，一代接一代。

 

望着楼下匆匆而来而去的患者及家属，我连悲从中来，都是那么麻木。

 

3

 

往返。

往返。

一条熟悉的路越来越模糊。

 

4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归向哪里？

洪流一片，那也将是所有人的去处，所有人轮回的来处。

 

谁能陪伴谁多久。

从莫名的地界来，到莫名的地界去。

人生一世，最后只留下忧伤。

 

5

 

今年如此之冷。

转眼六月，仍然鲜有人穿裙子。

是年头肃杀，还是年代肃杀，还是人心肃杀。

 

不停走向黑暗的梦里，不停地梦到奇异的人与事。

不停地偏向于忘记。

 

有一天在哪里看到谁写了一个题目，就叫夜寒沙。

惊梦醒来，泪湿枕畔。

可不最终醒悟的人，都是捧着一把夜寒沙。

 

6

 

将至中考，看看高出我半头的女儿，亦是恍惚。

好象还没有怎样体会她给我带来的时光之累，她就已经长大

 

再过多少年，她会不会看到我留下的诗歌与日记。

并在其中，看到她的妈妈，当年是以怎样的心情与模样，把零散的岁月放在这里。

 

会不会也不重要。

少时回忆对我也是不再清楚。

比如我看到爸在病床上，仔细看，也不知道他年轻时到底是多么富有生机与活力。

漫长而短暂的人生中，边走边体验，边体验边苦痛。到最后，就是因为心疼而不敢细细回想，因为恐惧而不敢细细问询。

因无望而沉默——人生极难处，不是穷苦，而是无言以劝慰的时刻。

 

7

 

连叹息都没有力气。

原来余地这两个字，是这样奢侈。

 

8

而这，仅仅是开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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