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

 

      霜扣儿

 

大舅家的大哥在群里发红包

二舅家的大哥在群里发红包

三舅家的大哥在群里发红包

 

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生活在山湾儿村

我管他们叫小军，小波，小胜

小的时候到现在是四十年

现在他们一个在白山，一个在山湾儿，一个在天津

 

大舅家大哥说，我打字比你们慢

二舅家大哥说，一个转身红包就不见了

三舅家大哥说，你们可真快啊

 

期间说起很多事

说起他们都年近知天命，我才发现

山湾儿村没变，但我已经不好意思再叫他们的小名

 

1

 

家族群是最有意思的。如果可以，我愿意手机上只有这一个，再无其他近百个无关的群。

每晚的必修课是与这些家里人闲聊一会，热闹，而开心。常常会有一个谁突然说：咱们这样多好，好象还在山湾儿村。

 

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孩子们现在人到中年，中间至少有二十年的时光各顾各，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曾经的亲密只放在心里，不能在日常的往来中表现——实在是太少见了，生活的路途各有各的去向及内容，除了婚丧嫁娶，竟然几年也不能看到一次。

 

因而说微信是一个有意思的事。

 

有时遇到三个大哥在线，更觉得人生有意思。

有一次拿着手机笑，与格说起我有多少个大哥二哥，及表姐，格说这么多？怎么能记得住？

这便是母亲与孩子的区别。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充实与情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珍重与淡然。这其间相隔的是代沟，也是人生不能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命都是自己的，爱与怨，美与不美也都是。

 

深冬里，藏在被子里，看莫名其妙的电视剧，抢一些数额不大但十分有亲切感的红包，好象生活很安静，甚至很安谧。

 

2

 

反得整理，反复推敲。才发现有很多很差，又舍不得。

如同回头看过去的经历。很多人都已经走远了，但记忆不肯拿走他。很多事已经模糊了，但记忆不肯放过那些轮廓。

 

留下，还是不留下，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正如人生，记得还是不记得，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最终为了页码而舍了很多。

仿佛在一整块幕布上剪出了补丁。

有所取，必要有所失。

谁能怎样呢——不能怎样，唯有一些空荡，在说到此事时，悄悄弥漫上来，使人有些惆怅。

 

3

 

又一个年底了。

又一个十二月要过去了。

辞旧之诗已经写好，却不愿意再分析它要表达什么。

——明年春天会是怎样的呢。

 

一年一年来，一年一年走。

走到年末的人回回头，总有太多的画面，晃在逝去的时光中——摁不下去，也追不上来。怀旧的人如同挤在一条石头缝隙中的鱼。

 

4

 

日记已好久不记。

仿佛生活忙，仿佛心里忙，仿佛——有更多的懈怠在压迫人的思想。

 

当描述或者倾诉都不成为习惯——人心就是堵塞的了。

或者是空落的。

或者是——千头万绪无从记起。翻看从前的几百篇日记，多么值得珍惜的，那时的心静与安静！！

 

5

 

几个小小的字，放在这里

 

《冬至》

 

    霜扣儿

 

荒坡顶瘦叶，雪落藏西关。

高峰撞飞鸟，冰起盖东山。

平塘埋花骨，霜迹接岚烟。

远窗推苍日，冻心探忘川。

 

《镜像》

 

     霜扣儿

 

像花一样，有点芬芳

像霜一样有点凉

像一个她一样

有点距离，和守望

像永远的背影，像从未遇到一样

 

《护身符》

 

      霜扣儿

 

得深冬，下午，枣片茶

伏在黑桌上

一言不发

 

百叶窗透进微弱光线

数不过来

有点冷，有点暖

那背后牵念

 

得看尽。枣片胖起来

气血充盈，到嘴唇

贴近檀香木

 

这就是吧。来了就是家

其余命运慢慢喝着

不着急回答

 

6

 

今年的冬天冷于以前。

再见，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