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猜织女怨》

 

这一夜，我只想默默掌烛而坐。

我不要满天星光照亮我栖身的地方。这一只烛，是永远的人间烟火，让我握住它，如同握住，我曾经与你共度的凡尘岁月。

 

星星，它们在天上，在我的心旁，但我不要。我知道我的近处永远没有我想要的光亮。

我不站在银河边，你也不要问，我铁锈红的唇在为谁而紧闭，我深湖蓝的眼睑在为谁而低，我指甲上精心贴满的亮片，正闪动着凛冽的光芒。不要仔细地看它。那会影印出你心底的伤。

我的七彩裙裾，沉沉铺于水上，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我伸出双手，去划动深不可测的，那千万人为你我叹息的离愁。

 

有过多少是否，至今还问个不休？

是与否，宛如一杯加蜜的鸩酒。

 

所谓的痴，还如檀香，兀自袅袅升起，又渐渐散去。 这一散，让人恐惧。恐惧那幸福过于满溢。恐惧满溢后的无所归依。

我从来处来，我要回到来处去，一来一去，是一片阴阳镜，翻转过来，一切，都无始无终，无眠无醒，甚至，无灭无生。

人走后，心会想念私语；
     

天晴后，雨会想念蓑衣。

 

天上人间，如深涧，亦如一线。曾经的飞赴，不须白马相助。身似蛾，扑向你眼中的火。穿风云如裂帛。不曾怕万仞尖峰，只信你的手，可以指给我落脚的方向，只信你的肩，可以支撑我背负的流年。让所有的细小的希望都如涌泉吧，冲去我陈年的那太多太多的孤单。小小的竹篱，亦不必落锁，早早放下的幕帏，收起那枚娇娇淡月。执手，心已融会，不必语言。

 

大漠孤烟离我们是远的，瘦水荒坡离我们是远的，粗瓷碗里白粥胜过珍馐，布履上的青草根儿，清香沁人肺腑。你披晨光荷锄而去了，一路的山歌又被鹂儿衔回，萦于我早已摘去珠玉的耳边。

 

一杯七彩菊， 慢慢绽开于我的手上，我在悄悄地捧着，那七彩的花，开在茶中，飘于泠泠水上。

 

那些等待，如展翅飞鸿，掠过遥山隐隐远水粼粼，深爱的人，不计落日与晚风的疾。

而飞鸿可驭千年思念吗？心之伤，早烙痕于初相识的瞬间。

 

不该，让我的长发，拂过你的手，不该，让我的指尖，划过你的额头。你有多么美丽而平静的家园，静水，低箫，经不住外人来扰。我的经过，点亮了你的眼眸，却加重了你患得患失的思谋。我只可以是一朵永远游移的云，不可驻足于你的心。

 

只回眸，不探望，是我一生的宿命。

如若携手仍不可为桥，同心同意又如何？遥迢相望，伤人伤己，不若各守一方，转身相向，不记曾经柔情缱绻，只念，那头顶的天，还是同一片。

低眉笑语，抑或抬头展颜，只是为了挥手后，人陷得更深。记忆里的秋千架呵，悠悠轻荡，谁在凝视，身畔那永远空着一个座位。秋风正欲来呵，不必举目已见萧索，

 

燕分飞，树立成碑。

 

曾共捻于叶下的星光，迟早会碎成一片磷磷的夜火，在辗转的心头燃起。一声叹息落地，一地尘灰扬起。  

月光，是多么凉的一掬水，泼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泅心的深渊。

 

此夜与彼夜，都不过是一枚秋后的果。甜蜜过后会牵着冷风的衣襟远走。

你留不住自己脚步呵，正如大地不能把落花拒绝。

繁华过后，更深的凄凉是唯一的归路。

焰火盛绽，绝别前的美，挣扎的多么残酷！

大浪淘过，沙与金皆搁浅于岸。哪个更为贵重？都经过了彻骨的打磨，才见日月，却又都等着，再一波的涛天巨浪，来掩埋。

 

一桩桩的葡萄架，缀满心事。你还喜欢坐于它身边的小木椅上去倾听吗？你以为你听的真是流传千古的情事吗？不，你听的，是此生的得失与悲欢，是关于此情只可成追忆的一个解释。

终于，鸳鸯屏，不经震动，碎了，细细的木架就失去了生命。

白云深处，哪有人家？九重天上，只响仙乐，不闻胡笳。

 

久长的，只是传说，你我，永是尘屑。

盘古开天，是为了天地有所分界，不再混沌。

女娲炼石，是为了成全天与地各自的完整。

如此一想，是否让人心凉？

转念一想，是否让人心静？

 

别了吧。一壶浊酒饮下。再起身，已是望乡台上一过客。伫起的眺望，不见归心如骑，只见缓慢聚拢的云雾，罩着不肯细说的疼。

不要怨王母无情，瑶池里的清规，或者只是我们心头的锁，那把银匙，藏在莫须有的句子里，成为永世的隔。

 

同心戒，或可环住一个渴望，又如何能戒掉愁春悲秋的忧伤？曾被温暖浸润了双眸，再回首，必已随风化雨，到那时，聪明的，就请你说，那只是眼里进了沙，不是泪珠儿要落下。

前因后果，皆吞咽于当下。当爱恋裹上忘却的外衣，所有的所有，皆如鸟入巢、马归山、凤栖坡。囿于方寸的心，从此化成一枝孤独的莲。

 

爱，只应是身边不可见的空气，不必强求它是引你至幻的昙花。入幻，会醉，醉后的人，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会承担不起悔。

 

太多的情，是身上暖衣一件。

太多的爱，是心中酸果一枚。

取暖衣者，应知凡尘俗世真正需要什么。

品酸果者，可能洞悉得失凭自？

太多的欲说还休，正是因为，早已失了主动。

小小的阁楼，走着徘徊的脚步。从此，夜深处，谁轻轻的吟着：“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不盼七夕。怕七夕。多了一声再见，少了一回相聚。

不喜七夕，怨七夕，最最急迫的相聚，不过是因为，终要别离。

 

2008-07-31 15:53:00 / 个人分类：心头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