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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扣儿:痛事。哑姨(二)

(2014-11-04 14:10:30)
标签:

生活

情感

文化

逝去

分类: 流水

霜扣儿:痛事。哑姨(二)

 

2006121

姥姥去世三周年的忌日。

姥姥去世时是2003114日。三年来,这个日子竟相差这么多天。我们所悼念的人,却还是同一个人。
    

710分,哑姨准时来到我家,等着和我们一起返乡。她看起来比昨夜瘦了一些。这不是我的想象,她的眼睛明显的凹了进去。我不能再细看她。
    

本来那些姨和舅是不同意她回去的。怕她到时那痛不欲生的大哭损伤身体。可是,能够阻止她吗?谁有这个权利谁又有这个狠心不让她回去看望她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呢?!
    

三年时光,一切都变化得很大。道路修好了,本来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家。现在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车子一路疾驰,路旁是空荡荡的大地。因为这个空,大地显得那么辽远,又是那么寂寥。没有多少林木,庄稼也早就被收仓。留下的白茫茫的一大片,冲击着凝望着它的人的眼睛与心。
    

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在后面的车里。距离不远,但在相见时谁也没说什么,点个头,会意一下接着往回赶了。他们和嫂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坐我们车里的哑姨,又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是对哑姨的一份惦念,是对我的一份嘱托了!因为唯有我会手语,我要照顾好哑姨。
    

近乡情怯。第一次真正的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句话。远远地看见了姥姥家那漂亮的大房子时,心就砰砰地跳个不停了。偷看一眼哑姨,她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动。
    

姥姥家大门前已停了六辆车。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回乡悼念,在这里的农村是绝无仅有的。一排车子,意味着一群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人已在城市扎了根,已在城市得到了真正的成长。而这些人,就是当年一个一个从这个小村子走出去,从姥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去。走出去的人,谁没有穿过姥姥缝的衣?谁没有吃过姥姥做的饭?谁没有在受到父母责骂时得到姥姥的庇护?谁又没有在姥姥的绵长的等待中飞鸟一样奔回故乡?!姥姥如同一棵大树,在这东北平原的小村里生长,所有的人,都是她的枝,她的叶啊!
   

 院子里又是站满了人。

没有一个大声说话的,人们用眼睛相互问侯,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的哑姨。
哑姨奔跑似的扑到了屋里,扑向了她的父亲——我那已87岁高龄的姥爷。姥爷的状态不如去年。他的眼睛那么混沌,在哑姨抱着他哭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哭泣的,眼里却没有泪水。他那么无助地看着他怀里的哑姨,他的最小的女儿,父女相拥,无言而深恸。
    

我拉开她,告诉她我们就要到墓地去了。她快速地转身,跑到门外的车子那里,她啊啊的向我招手,示意我们:快走啊!快走啊!

家离墓地并不远,却是阴阳相隔两重天。
因为墓地在田地里,所以我们要步行大约五百米的路程。五十多人,每一个人都抱着大捆的纸钱,旷地的北风吹动着所有人的头发、衣袖,旷地里的冷浸透了所有人的身与心。那么姥姥呢?她一个人,在这里三年,她冷不冷?她怕不怕?
    

纸钱落地的一刻,我母亲姐妹五个跪在坟前大放悲声。我的大姨,已69岁,二姨67岁,我母亲58岁,六姨52岁,哑姨45岁。她们伏下的身体在我们的泪眼中看起来是那矮小瘦弱无助而凄凉,她们抓着荒草,扒着冰冻的泥土,她们在呼喊着母亲,她们是要把母亲从地下救出来吗?!每一句的呼唤都是那样的痛彻心髓,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令人不忍揣摩……我的哑姨,她哭倒在坟上,她在喊着妈妈,她整个人就那么拼命地往坟上去,那又能怎么样啊?她会叫醒她沉睡的母亲走来再为她缝一件衫熬一碗粥再笑呵呵地站在门前接过她的小外孙吗?
    

没有人能劝住她,我也不能。她根本不看我的手势。我也根本打不出什么手势来劝阻她,我已心如刀绞,姥姥啊,三年了,你在这孤身一人可想念我们这些子孙吗?你可看见你生前与之相吵半生的我的姥爷,正颤微微地站在你的坟前,老眼无泪,却顿首相望!你看见你最心疼的我的大弟你的外孙正扶着姥爷,泪流满面,哽咽无声!你可看见听见我和妹妹跪在地上说的那一句:“姥姥啊,我们都回来看你了……”了吗?你可看见我大舅一边跪在那里一瓣一瓣地给你剥桔子一边轻声说“妈,你吃吧,妈啊,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了吗?你可听见看见我的母亲爬上你的坟墓,拨开荒草妄图要看你一眼的样子吗?你可看见我二姨我伏在地上号陶大哭的样子吗?你可感受到我的六姨正冲开人们的阻拦,伏在你坟上那冰冻的土上,要“再亲亲妈妈”的哭喊了吗?你可闻到我爸爸一圈一圈洒在坟上的酒香了吗?你可看见你的数十位亲人们正在你的面前,喉咙嘶哑,欲诉无声的样子了吗?你可能感知到那熊熊燃烧的纸钱正在灼痛着所有人的心吗?!
…………………………
…………………………
…………………………     
    

人们最先把哑姨拦上了车。强硬地把她带回姥姥家。
我后她一步回来,进屋时她正抱着姥爷还要到墓地去。我母亲、六姨、大舅在纸上写了:别哭了听话啊!试图阻止她。但她不看。她听不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声音、任何人的话语,她怎会象平常人那样懂得“人去再不回”的大悲?她还要去看她的母亲,她央求父亲带她去,她又怎能知道,她87岁的老父亲又如何再有力气送她那漫长的一程!我没有办法,我只好使劲地拉住她,抬起她的头,让她在痛哭的间隙中看到我的手势。我告诉她:乡下是有规矩的,一个人去世三周年,去悼念时只可以去时哭。回来不但不许哭更不许回头,否则会带走另一个亲人的!我焦急地指着姥爷,我恐惧的表情让她信以为真了,她拉着的姥爷的手终于松开了,颓坐在炕上,不再坚持,只是从窗子上眼望姥姥的方向,无声地流着泪。
   

 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都说,幸好有我了。要不不知怎么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呢。
 
我心里酸痛得不能自己。我不过是抓住了她怕失去父亲的心理!而我的话语早晚有一天是会成为现实的,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没有人能够因为亲人的挽留就不奔赴黄泉绝路……
    

一去一回,一程的悲痛与感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个话在我回乡的路上多次出现在脑海中,车窗外依旧的冬天的冷。这个冷,冷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2006121黯然于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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