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吉：在我死之前死去_妙高峰上

你知道吗，有什么在掌管着这类直接从内心中涌出的问题。它不需要用哲学的语言和姿态去矫饰。它可能是最简单的事情，它的鲜活和纯真中却蕴含巨大的力量，所以存在会径直去响应它的号召。是的，如同一种深深的渴望，如同一个哭泣的孩子伸出的双臂，内在有什么会冲出来满足它，把它融入自己。识心很少从这里去问。识心提出的问题很少如此深刻、如此迫切、如此纯真。

不久前，一个人来参加沙特桑，希望单独与我见面。当他到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求面对面。他说，“对我来说这事关重大。医生们告诉我得了不治之症，他们说我快死了。我到这里来见您，因为我想在我死之前死去。”

还有谁会如此紧迫，如此恳求：“我想在我死之前死去？”

[长久的沉默]

学人：穆吉，我不太确定他的意思。

穆：他的意思是：我再也不想被自我（ego）折磨了。我不想等它自己自然崩坏，在那之前就不想再让它来决定我生存的质量了。我想从自我的影响中解放出来。我希望终结这种认为自己就是这个将死之人的催眠。我内心深处有种认知，迄今为止我所相信的一切并不真实。认为自己仅仅是这身心的行为，我感到远远不够。我内在有种幽闭恐惧，我的存在渴望呼吸，不愿再被这些念头烦扰。这就是我对他意思的理解。

学人：他怎么能做到这一切？

穆：找出他自己到底是谁、是什么。一个人必须清楚自己的真实所在。我是看着世界在我之内发生的，而不是那个被感知到，我超越一切形态和变化，一旦对此毫无疑问，很可能不知不觉之中，观照的效果自然随之而来。

我记得帕帕吉告诉我，“如果你想与真理为伍，你必须不见，你必须消失！”在那之前，我已经在幸福与喜悦中度过了数年，甚至有种被选为上帝仆人的感觉，巨大的福佑。突然，上师出现了，听闻到这些话语，我内心如被风暴席卷。强烈的抗拒、愤怒和评判突然爆发。我的识心想要逃离这个割喉者，于是把他描绘成一个江湖骗子。“我无法向你臣服。如果，拉玛那现在在这里……我知道他才是真成就！”但是你看，帕帕吉并没有命令我的自我去做任何特别的事，比如消失。他只是说出真理。从中迸发出的力量令自我暴露，掐住了它的喉咙——它开始踢闹，喊叫。这一切，一切，都是上师的恩典（加持）。这个罪人被暴露，被摧毁，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平静，无边的寂静和一种对上师全新的，有力的爱。

我还记得在我的“死刑”之前，我心中总是有所抵触。帕帕吉有时会说些无聊的，完全不对的事，我会感觉到识心在下判断，“帕帕吉，那不对。如果你是一名真正的导师，你不会说这样或那样的事儿。”我一直做这类评判来尽可能多的保护自我，但是无法逃避地，上师的利剑更加逼近，就这样我最终感到了利刃的寒气直逼我的喉咙。自我总有个逃跑计划，留个后门。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一切。或许我只是希望你认识到，你无法设计出让自己的识心消失的方式。有什么把你拽到这里，躺在屠夫的砧板上。本性自己化作求道者的样子来提醒自己，重新发现自己是无缘的觉性——空，有，超越二边。

尼萨伽达塔·马哈拉吉尊者曾说得非常美：“当见我本为空，此即智慧。当见我生一切法，此即大爱。于此双峰之间，生命流动。”有时，比如现在在这里，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会看到自己什么都不是，没有形体、不可见、不可知。你会发现也没有一个在求道或了悟的人。这种追求就像是一种自性要重新认识自己的冲动。只有这本性的广阔，精妙的直觉，在此之中，大爱的波浪无间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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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称“大君”，于1897年诞生于印度孟买的贫穷人家。从小对宗教问题深感兴趣，34岁遇到自己的上师，继承了其衣钵，成为不二论(Advaita)的“九师传承（NavnathSampradaya）”中Inchegeri支派的传人。他在孟买贫民窟的公寓小房间早晚各举行一次赞颂仪式，接见信徒和回答他们的问询，直到1981年9月8日因喉癌辞世，享年84岁。在长达四、五十年的渡化生涯中，1973年大君的问答实录英文版《I AmThat》一书的发行是个里程碑，使得西方世界的求道者不远千里而来。

勇敢点，解雇你的保镖吧，因为他们骗你远离真正的自由，却还装作是你的保护者。拆掉你的门，推倒你的墙壁。允许自己被恩典剥至彻底赤裸，你才可能开始以上帝之眼去观看。

你是永恒的存在，超越变异——只管看，但没有一个看者。让一切来去自如。有一天这个身体也会离开，你也会看着它离去。

[长久的沉默]

穆：一切都会来来去去，但你是永恒不变的那个。

学人：穆吉，当听你讲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这种真理，但当我一离开这儿，回到俗世的时候，我好像无法真的记住这种感觉。

穆：如果我跟你说一百遍，你从来就是百分之百的真理，你就是百分之百的解脱，你就是永恒之道，你本性即就是喜悦、自由和平静，你会很高兴听它一百遍，但你也会忘失它一百遍。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成千上万次地接受你不自由、还没解脱的念头，你还没准备好，你不值得，还需要做得更多。你花了这么大力气都是试图把反射的幻影变成实体！

[沉默]

穆：你的身体出生了，但你从未出生。你也从不会死亡。在你还有这身体的时候，搞清楚这一点！身体会死去。我讲的是，找出那个不会死的。现在机会来了——抓住它。找出来，在这个身体里，谁在说“我”？它有年龄、大小、性别吗？带着全然的虔诚和专注，找出来。当下就是这了悟的好时机。

学人：您能谈谈死亡吗？我一想到死亡就会很恐惧。

穆：死亡本身只是个念头。大家都害怕死亡！活着却不了解你的真实本性，这就是死亡，因此大家可以说都死了。如果你只把自己认作身体和识心，你就会死！当你发现自己就是觉性，生死大事将不再能烦扰你。我们惧怕身心的死亡，因此也可以说我们害怕生命本身。

就像拉玛那一样，你也可以见证自己的死亡。他抱着这样的态度迎接死亡的到来，“让身体死去吧。看看会发生什么。”肉身变成一具尸体，而他认识到有些内在力量是永恒的。那一刻他知道了——死亡只是种迷思。

多年之后，在拉玛那尊者的身体消亡之前不久，一些信徒们向他祈请，“薄伽梵，请不要离开我们！”

“我能去哪儿？我一直在这儿，”他回答道。

真正在的会永远安住不变的自性。是的，身体坏亡，识心消散，呼吸融入空气，但是精神永存——亘古不变。

学人：精神是什么？

穆：自性，上帝之光，不朽，无生，永恒的实相；我们就是这个！了悟这个便是解脱；不认识它便是束缚，终有一死。

学人：我不想死。

穆：那就抛开生命！实相超越了生与死的概念。不要害怕。去确认，并没有所谓这是“我”或“我的”。我就是那不朽的实相。向内找，仔细想想，“谁死了，或者谁活着？”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保持非常安静。抱着这样的态度——我必须今天就找出来！内在有什么希望将答案揭示给一颗因渴求而感化的心。

是自我认同在惧怕死亡。一旦有认同，就有一个实体的“我”。现在就试着找找这个实体的“我”在哪儿，把你的发现跟我分享一下。

学人：那儿什么都没有。

穆：别那么快就下定论。否则，很可能是识心在这么回应以避免被抓住。再次深入，带着问题投入进去。

学人：那儿什么都没有，空的。

穆：有识心变得空白的感觉吗？

学人：不，只有彻底的寂静。没有恐惧，只有无法描述的宁静。

穆：宁静如虚空一般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