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八首）

/成都锦瑟

 

荡漾

 

那是多年前的午后

我们走在路上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开始有风

然后有大颗的雨点落下

街上的人开始慌乱

这时我们感到某种命运正在呈现

雷声滚过天空

雷声滚过我们表现主义的裙摆

而喜悦是古老的密语

再见哲学、会计学

再见英语语法

再见逻辑学和微积分

大海在远方摇晃

我们走在大路上

 

 

西湖

 

在孤山，梅是一种病。而鹤是另一种

那个唤她“娘子”的人走了

他把自己藏在灵隐寺的钟声里

西湖的波涛里

更多时候是孤山上浮动的暗香里

他斜着身子，伫立在清晨的薄雾中

张开的双臂挂满香囊

 

 

圣母帖

 

整整二十个世纪

她的身子有雨的味道

乳峰之间回荡着

天堂的钟声与玫瑰经

马厩里，仍悬挂着

那个孤独于世的影子

——她的羞涩比处女危险

雪又要化了

她的儿子还没有回来

 

 

倔强式单身

 

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

世界变得好有爱

爱因斯坦却说它是不存在的

“同种物质之间不会产生吸引力”

这只是时空扭曲造成的一种错觉

 

人类的孤独呈椭圆形

在宇宙的深处

一意孤行的星体享受单人房的快乐：

原始的火焰、潮汐

与大气层的摩擦声

 

 

引体向上

 

那年。她17岁

喜欢上新来的大学生体育老师

每天望着窗外发呆——

杏花如雨。高墙在远方，尚不成立

 

他知道不该爱她

可这是春天啊。花开得比悬崖还危险

“六朝如梦鸟空啼”

夜晚的钟声响起时，他引体向上

 

语出韦庄

 

 

北京

 

该玩的都玩了。该吃的都吃了

除了那碗腥豆汁

还是没有做王孙的感觉

 

煤炭部招待所暖气很足

想想这是帝都，流点鼻血也是应该的

王府井时有天使出没

她们穿滑雪衫手持冰糖葫芦

 

在四九城，鸽哨不是修辞

是通感

故宫里猫成了精。夜夜喊崇祯

 

 

上海

 

偌大的上海，只有一个诗人

其他冲入了大海

或孤立为细小的岛屿、暗礁与珊瑚虫

唯罗敦腾是例外

他轻逸。熟稔语言与资本论

 

“上海女人作，但有教养与分寸”

他说。一边吃白茶

透过落地窗注视着黄浦江

一边缅怀80年代——

那时，里根总统冒着细雨走进豫园

有位青年黄鹤楼前拍照

胸前的领带鳄鱼般凶狠

 

 

南京

 

民国十五年。狮子山

再次显露出革命的胸肌

没有动荡的鸽群。唯有琴声

漫过美龄宫的屋顶

她手指修长，性感的肩胛

试图抵住世纪风雨

许愿要在鸡鸣寺？

No，她用美式英语向耶稣祷告

也曾把深潭般的眸光

投向未完成的阅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