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烟云

（二十一）

回到家的方腊匆匆吃过晚饭，就关上书房的门，研究起了《宝志忏记》和开山锄来。

宝志和尚（418——514），俗姓朱，南朝梁代句容县东阳镇(今属南京市栖霞区)人。七岁随法俭和尚出家，到南京道林寺虔诚禅业，苦守古佛青灯五十多年，为释门名僧。时值齐武帝施行暴政，众生苦痛，宝志为匡正时弊，巧施智谋，运用世间因果哲理，使齐武帝尤敬典礼，"永废锥刀"酷刑。由于当时的最高统治者对他推崇，后人尊称他为宝公。

宝公禅学思想主要集中在他所留给后人的那些偈颂。《景德录》卷二十九收有宝公的《大乘赞》《十二时颂》《十四科颂》等作品。

尤其他禅学中的破斥分别法，显彰平等性，历来为佛教界所推广。在宝公的偈颂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旨在破斥分别之法，以见平等之性。这一宗旨本来就是佛法的根本出发点，也是后世禅宗所极力强调与提倡的。

方腊在他所读的书中没有一本关于佛教内容的书籍，对宝志和尚别说了解，甚至没有听到过他的法号 。人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方腊对宝志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何来夜有所梦。既然在自己的印象中没有丁点宝志的信息，那他在梦中的出现，在梦中的引导就非比寻常了，是菩萨、是上苍对自己的暗示，要自己去完成一项非比寻常的大事。而早晨水中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皇冠龙服，不是预示自己日后要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吗？！

想到这里，方腊的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在清溪境内从古到今流传的民谣：“天子基，万年楼，东水向东流，真龙天子迈山头”。

方腊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祖坟前的一幕：从会走路起，每年的清明、冬至、过年时分，父亲和族人都会毫无例外地带着族中的男丁前往祖坟祭拜。那些年，方腊由于年纪小不懂事，听了村人传唱的民谣，也会在祖坟上哼唱起来，一次父亲重重的训斥了他，并要全族的后生、幼童们跪在祖坟前发誓，从此不得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唱这首民谣。吓哭的方腊跟着七八个一样大的儿童跪在祖坟前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从此，方腊虽然不唱这首民谣了，但对祖坟，祖先的事迹却是放在了心上。之后的一些年，从族中长辈们隐隐约约的谈话中，方腊对这首民谣，对祖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确定了自己的推测，迈山头具有皇者气象，要出真命天子，但那个文佳皇帝陈硕真怎么会不成功呢？

方腊左思右想，总是想不通。

迈山头葬的是方氏祖先骨殖，怎么会荫及他姓呢？想到此层，方腊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个缘故！

说到陈硕真，也是一代人杰，但要成大事，需要天时、地理、人和。

陈硕真(620年-653年)，又称陈硕贞。睦州雉山梓桐源田庄里(今浙江省杭州市淳安县梓桐镇)人，早年丧夫。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后妹妹被乡邻收养，她自己到员外家帮工。

清溪境内山高谷深，河道交错，物产十分丰富。正因如此，朝廷在此征收的赋税也很多，当地百姓负担十分沉重。有一年，清溪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官府不顾百姓死活，不但不开仓赈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导致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陈硕真看到乡亲们的苦难景象，不顾自己安危，偷偷打开了东家的粮仓救济大家，结果被东家发现，捆绑起来，打得遍体鳞伤，关进柴房。当天夜晚，众多乡亲自发组织起来，冲进员外家，将陈硕真救了出来。为逃避官兵的搜捕，陈硕真逃入三县交界处的覆船山(主峰搁船尖)。

这里四周铁壁环绕，也称铁围山，有天然十门，传说是陈硕真成仙的地方，如今还有仙姑娘娘的民间信仰。“石门九不关，只出仙人不出官”，这是一千多年以来流传在附近百姓中的民谣。逃到覆船山的陈硕真隐藏了身份，装扮成一位道姑，疗养身体。

陈硕真在养伤期间，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觉得只有推翻朝廷，才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于是利用道教阁皂宗和摩尼教来发展信众，作为以后起义的力量。为了使附近的百姓相信和扩大宣传，她安排几个骨干散布一些消息，说自己在深山遇到了太上老君，并被收为弟子。到了有一定的基础后，她又创立了火凤社，称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赤天圣母，掌握了六甲地区的帝王之术——奇门遁甲，并向大家展示她所学到的种种法术。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宣称，自己已经得到了太上老君的神谕，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对陈硕真的这些说法和行为，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深信不疑。

后来，有人向官府告密，说陈硕真成仙升天是假，图谋不轨是真。于是官府派人四出搜寻，将陈硕真抓了起来，以妖言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上报，幸好众多乡亲积极筹措资金，打通了关节，这才使得陈硕真无罪释放。经历这次风波后，陈硕镇决定提前起义。

陈硕真有一位亲戚叫章叔胤，也是陈硕真的主要骨干，他能文能武，是当地有名望的人。他对外宣传说，陈硕真已从天上返回青溪，她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可以召神将役鬼吏。这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愈传愈玄，方圆百里的百姓无不相信，对陈硕真达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

陈硕真看到起事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永徽四年(653年)十月初，在总部覆船山正式宣布起义，与官府进行对抗。她仿照唐朝官制建立了政权，任命章叔胤为仆射，总管各项事宜，而她自己则称为"文佳皇帝"。

陈硕真发动起义后，得到当地人民的广泛拥护，青溪人童文宝首先率众响应，在很短的时间里，义军就发展到几千人。为壮大力量，陈硕真和章叔胤兵分两路，章叔胤领兵攻占桐庐，陈硕真自己率军两千攻占睦州治所及于潜(今浙江昌化东南)。睦州各地的百姓群起响应，起义军很快发展到数万人。之后，陈硕真乘胜进攻安徽，攻打歙州(今安徽省歙县)，掩袭婺州(今浙江省金华)。

在打婺州时，由于起义才一个来月，战士未经训练，战斗力有限，面对训练有素，指挥得当的官兵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两军在婺州境内僵持着。

到了永徽四年(653年)十一月底，扬州长史房仁裕的援军到达婺州，与婺州刺史崔义玄前后夹击下，数万义军惨烈失败，"文佳皇帝"陈硕真及仆射章叔胤在战斗中被俘，最后英勇就义。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由于各种原因，二个月不到就夭折了。

方腊想到几百年前的同乡陈硕真的往事，心头有些沉重，自己如果要起事，结果是否会和文佳皇帝一样的结局呢？他的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手中随意地翻着《宝志忏记》，突然，一行字映入了他的眼帘：“众生与佛平等”。

“众生与佛平等，众生与佛平等”。方腊的口中重复地念着这句话，注意力转到了手中的书上来。

        2019.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