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墓志
(2020-08-08 16:17:50)分类: 墓志铭、墓地 |
李璧墓志及古兖州书家群探讨
一是紧结中含散逸。《李璧墓志》具有斜划紧结的特点,是北魏洛阳时期书法的典型代表作品之一。它的用笔较活,通篇以方笔为主,随意带出圆笔;典型楷书用笔,时以参法隶意。撇捺自然开张,有些短撇写成了“点”和短竖,横生其趣。如“丘、行、流、膺”等字。结体随形变化,绝不拘泥于一种体势和一种规矩。紧时当紧,松时当松。偏旁安排,强调体势,突出主笔,大小任意收放。如“飞、履、戚、里”等字。与《张猛龙碑》相比,它更增添了一份恣情纵意,散淡放逸。
二是朴拙中有巧研。《李璧墓志》作为北碑的一部分,表现了北魏书法的“骨法用笔”。正如陈振濂先生所说,用笔功力极深,点划浑厚,行笔迟滞。它把巧研和朴拙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充分表现了厚朴雄强中的隽美,乃人回味。刘熙载云:“北有北之韵。”《李璧墓志》的韵,不同于南方书法的妍媚,而是一种雄强中的秀雅,稚拙中的灵动。如它的折笔,过度夸张,突出折的痕迹。撇捺行笔,又都十分灵动和奇巧。
三是奇宕中见工稳。《李璧墓志》结体奇险,俯仰照应,顾盼生辉。字字用心,皆无雷同之处。同时,整篇结体以横扁为主,重心向下,显得比较工稳。
二、《李璧墓志》的艺术价值及古兖州书家群体探讨
梁启超认为, 《李璧墓志》与《张猛龙碑》(522)、《贾思伯碑》(519),“此三碑可代表神龟正光间书风也。”这一评价是对此三碑艺术价值和历史地位的定位。
现存北魏书法,集中在孝文帝迁都洛阳时期。这一时期的书法,以斜划紧结为突出特点,称之为“洛阳体”或“邙山体”。北魏洛阳时期共四十年,在书法发展上,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孝文帝和宣武帝时期(494—515),约二十年多一点,是“洛阳体”的成长期;二是孝明帝时期(516—527),约十二年,是“洛阳体”的成熟期;三是孝庄帝以后(528—534),约七八年,是“洛阳体”的蜕变期。孝明帝时期是“洛阳体”发展的最重要时期。此一时期,除碑刻和造像题记外,发现的墓志也最多。根据赵万里《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收录,约占整个洛阳时期墓志的50%。梁启超所说神龟正光年间,正是孝明帝时期中最主要的时间。其书法在前期的基础上更加成熟,把“斜划紧结”推向了典型化。“斜划紧结”的体势领袖书坛,厚朴庄重,潇洒纵逸,不同风格的作品争奇斗艳,创造了书法史上的魏碑书法高峰。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说:“太和之后,碑版尤盛,佳书妙制,率在其时。延昌正光,染被斯畅。考其体裁俊伟,笔气浑厚,恢恢乎有太平之象。”是对这一个时期书法风格的高度概括。《李璧墓志》作于这一“洛阳体”的成熟期,它与《张猛龙碑》、《贾思伯碑》等三碑,在用笔、结体和风格上,具有相当的一致性。以致梁启超一度认为是一人所书。它们的价值在于,在把“洛阳体”书法推向典型化的过程中,进一步创造了典范。李刚田在评价《张猛龙碑》时说:“具有如《王羲之圣教序》一样典型性的价值,从此碑入手,便于把握魏碑的基本特点。”联系梁启超对《李璧墓志》与《张猛龙碑》、《贾思伯碑》等三碑的评价,把此三碑作为神龟正光年间也就是魏碑成熟期的代表作和典范,是正确的。
在明确《李璧墓志》的艺术价值和定位后,我们注意到一个情况。《李璧墓志》出在山东德州附近的景县。《张猛龙碑》、《贾思伯碑》出在兖州和曲阜。在兖州地区还有《魏石人题记》,在山东广饶有《马鸣寺碑》(523),与上述三碑同一风格。而且都是神龟正光年间作品。这一时期,与此相近书风的还有河南孟县《孟敬训墓志》(又称《司马景和妻墓志》)(514),河北安平《崔敬邕墓志》(517),山东“德州四高”中的《高贞碑》(523)等。在如此相近的地区,同一时间内出现如此相近风格的书法作品,除了时代书风的影响,肯定有地域书风的因素。我们可以大胆推想,很可能存在一个以《李璧墓志》、《张猛龙碑》、《贾思伯碑》、《马鸣寺碑》书写者为代表的书家群体。这一群体,或是师出同门,或是相互影响,形成了风格相近的书风,并对周围地区书风产生了影响。由于以《张猛龙碑》、《贾思伯碑》、影响最著,又有《魏石人题记》鼎足而三,以古兖州地区最为集中,故称其为古兖州书家群。
赖飞先生在《书法环境—类型学》中指出:“环境是产生书法的‘母体’,也是书法发展必不可少的土壤、气候、水分和养料。”古兖州这一书家群体的形成,有其历史、文化和现实的基础。首先,此一地区是孔子和孟子的家乡,具有深厚的儒家文化传统,是中华文化,特别是北方文化传承的一个重要源头。其次,此地具有悠久的书法传统。早在战国时期,齐鲁书法就独树一帜,形成了与楚国、秦国相区别的独特书风,并影响了整个东北方书风的发展。曲阜孔宅的“壁中古文”成为汉代“六书”的重要组成部分。汉代兖州、曲阜地区书法发展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著名的汉碑《乙瑛碑》、《礼器碑》、《史晨碑》、《孔宙碑》、《景君碑》等名碑即出在这一地区,当代有所谓“天下汉碑半济宁”(注:现在的兖州、曲阜行政区划隶属济宁市)的美称。两晋时期的琅琊王氏、泰山羊氏、高平郗氏等书家士族,都肇始于兖州及其相邻地区。第三,此一地区是南北朝时期南北政权争夺的地区,处于南北交汇之冲,受到南北书风的交互影响。为以北方书风为基础,融汇南北书风,创造魏碑的典型书法提供了地域环境条件。第四,在北魏时期,此地书法人物甚盛。除我们已经发现的碑刻资料外,在历史文献上还有记载。如《魏书?江式传》:“太和中(477—499),兖州人沈法会能隶书,世宗(宣武帝)之在东宫,敕法会侍书。”兖州刺史贾思伯,青州益都人,墓志称其“工草隶,善辞赋”。第五,北魏以后至北朝末年,此地书法仍盛况如前。如现存曲阜的东魏王长儒书《李仲璇碑》,又如北齐刻经除邺都近畿外,在以古兖州为中心的泰沂山区,创造了康有为称为“擘窠之极轨”的刻经书法。
在北魏洛阳时期,如果说以洛阳为中心,以邙山元氏皇族墓志的书写者为代表,是一个书家群体。那么,以兖州为中心,以《李璧墓志》、《张猛龙碑》、《贾思伯碑》和《马鸣寺碑》书写者为代表的这一书家群体,创造了北魏书法的又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