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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或平行运行的世界——迪伦马特小说《隧道》

(2022-07-26 00: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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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这样一条隧道吗?

它隐藏在瑞士的群山中,把许多隔山相望的城镇与人群连通起来,像河流打开闸口把上游的鸟鸣冲击到平原。穿过这条隧道的列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它带着迪伦马特时代的气息和色彩,陈腐、腥膻又诡异、璀璨。

一个身材肥胖被作家隐去姓名的年轻人,出场了。他二十四岁,是个大学生,“学习上稀里糊涂”,却有一种近乎诡诈的才能——“能看见那隐藏着的恐怖物,并使它不接近他”。如果他想躲避这种恐怖物,也有办法,就是“把自己垫胖:嘴巴里塞进雪茄,耳朵里塞进棉团。”这也是对付生活与世界的绝妙办法。它还像时代隐疾,在看不见的缝隙侵入渗透。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登上一列“十七点五十分开、十九点二十分到”的列车,前往学校,去参加“第二天的课堂讨论会”,盘算着如何在课堂上“溜之大吉”的曲折心事。这个嘴里叼着“巴西奥尔蒙德牌香烟”的年轻人,在车厢里“被晃动的列车抛掷的不堪,他东一个趔趄,西一个趔趄”地穿行着。在他身边,是“乱作一团的家庭、新兵、大学生和成双成对的恋人”。星期天吗,世相注定如此拥挤繁忙。一等车的包厢有稍许空位,年轻人显然被隔绝在这个阶层之外。二等车的包厢不仅没有空位,过道里“许多人都坐在行李箱上”,他逃离般穿过它。最终,在三等车包厢末节的角落里他找到可“独占了整个一排座椅”的空位。这一不无等级感的穿行过程充满象征和寓意。瞬间让人想到了但丁的《神曲》,感觉迪伦马特的描述发生穿越,与其在结构上有了对位法意义的呼应。这个蹩脚的人间,太容易产生复制粘贴的联想效果。

当然,小说所呈现的世间图景是做过复杂处理的剪辑版。

六点十分,列车驶入了一条隧道。瑞士群山中许多铁路隧道中的任何一条。可意外降临了。年轻人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乘坐这趟列车到达目的地。星期天是奇迹或诡谲事情时有发生的冥定时间。他在星期天乘坐上这趟列车,命运就被迪伦马特的写作绑架了。作家早已在内心构建了一条文学隧道,然后,他借用文学信号灯,对在现实世界的铁轨上行驶的列车进行调度控制,指引它变轨,换向,在驶离中进入文学叙事的幽魅隧道。或者是说,小说人物——这个年轻人,曾经想象过的事物得到了某个秘密契约的默许,被一种神秘力量推使,进而实现了从现实时空向虚构时空的非法挪移。作家和虚构的小说人物经常做这样成功率极低的双向互为游戏。多么幸运的年轻人,他同时踏入了两条河流般的隧道。

这是人生不可重复的神奇旅行。

我们不妨再回望一下危机到来前的一切。在他落座的包厢内,有读小说的红头发姑娘,有比小说主人公还要胖的胖子,那是个外国人,在消遣般地自弈,无端被“尼姆佐维奇防局论”困扰。走廊上,还有位“个儿高高的男人,身穿一件浅色的雨衣,围着一条黑围巾,来回踱步。”其他车厢里的人,“大家看报的看报,闲扯的闲扯。”这是与世俗同框的浮世绘。所有人对于已在发生的危险,都无知无觉,本分地守候在自己的位置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活历来如此。那些可能降临的潜在危险,只要还未发生,绝不会搅动现实的一潭死水。

年轻人发现了问题,是在时间上。六点二十分了,列车还行驶在黑暗的隧道里。这不可能。那是一条很短的隧道。以往,它毫无记忆就一闪而过了。他害怕了。怀疑自己上错了车。偶然上错车的事情并不鲜见,很多人在匆忙中犯下过这种低级的错误。他问身边的旅客还有乘务小姐,得到的回答是,他并没上错车,列车正行驶在通往苏黎世的途中,此刻,“确实正在隧道里行驶着呢!”而苏黎世——显然是具有地标性质的象征物,它还代表着旅行潜在的方向。这充满信心的回答,没有抵消年轻人的忧虑,经过他手表盘面上的时间,在持续加深他的怀疑。“二十五分钟了”,列车还行驶在隧道里。这不正常。他需要更权威的声音。年轻人找到了列车长,像迷途的人找到先知。在肯定了年轻人的怀疑后,列车长给出了回答:“我们的车是在铁轨上运行,因而隧道必定是随着铁轨通往某个地方的。没有任何情况证明隧道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当然,除非它没有尽头。”

这段话散发着一股混账味的生活哲学气息。但又不乏玄机。它像只挠痒痒的手无形存在,在暗处,随时等着抓疼点什么。列车长的话,也间接呼应了列车行驶中其它旅客的在场状态。所有乘客反应平淡,如常待在自己的既定空间里。诚如所说,列车行驶在铁轨上,隧道一如既往跟随铁轨的方向向前延伸。一切都没问题。如果不是有人无趣地站出来提问题,或是怀疑什么,生活永远都是静面的。时代也是如此。是问题——问题的脑筋搅乱了升平世界的无波幻象。显然,列车长说了假话。在接下来的危机叙事中,他给出真实也是无谓地回答,在列车进入隧道五分钟后,司机就跳车了,同时跳车的还有行李员。列车一直在高速失控地行驶。这时,便想到小说叙述过程中一个极易被忽略的细节,它仍卡在时间点上。“他又看了看表,六点一刻,还没有出隧道。”然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此刻车厢里的“灯泡发光了,包厢里很明亮。”一切都形成了闭合。出现在小说叙事中的时间,从来都是一击而中的子弹。它还是楔子。列车长既然动晓事件的原委,他为何还要留下来?用他回答年轻人的话说:“我是列车长”,而且“是一向不抱任何希望活着的”。

不抱任何希望。这才是击穿生活假面的言说匕首。

列车“这个万物的终极”象征物仍在深渊似的隧道内陷落,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地心”。整趟列车和列车上的人的生活即将被毁掉,或许它还暗喻了眼前正在腐朽堕落的世界。列车长试图再次做出拯救的努力失败了。他绝望地问年轻人,“我们该怎么办?”青年人冷酷地回答:“什么也不办。”

这是一个人也是生命面对死亡和毁灭向世界(社会)发出的斩截拒绝声音。这声音的回响像命运序曲中的不祥尾音穿越而来,并且不断击碎着什么。

在《隧道》这个小说中,作家的写作之笔,彻底扭曲了穿行在瑞士群山中的现实隧道,也牵引列车在行驶中戏剧性地发生了维度和空间上的荒诞位移。列车由沿着隧道向前奔驰变轴急转为垂直向下的坠落,像要跌入深渊。这是足以毁掉生活的剧变,它被不可控制的力量推动着陷落。它不再停靠站台,上下乘客,也失去了目的地,像放弃了希望的生活,只是向下坠落,坠落,坠落。

这类似小说的结构。从写第一个字母开始,迪伦马特就把小说叙事全然压进一个隧道般的长句子中。阅读像没有尽头,但瞬间又戛然而止。

有评论认为迪伦马特部分地继承和发展了卡夫卡。其实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卡夫卡仍是一样的。人的自身存在决定着一切。那是形成黑洞一般的神秘物质。格里高尔·萨姆沙一觉醒来变成了甲虫并不是寓言,他变成甲虫后的所有命运遭际毫无荒诞意趣,现实早已远胜于卡夫卡的写作。只不过是卡夫卡意外获得与魔鬼签约的秘密馈赠。当然,签约是有代价的。卡夫卡的亡灵背负带着整个世界的死亡气息在世间游荡。它无疑也是必然地会进入到迪伦马特的《隧道》叙事中。

而那个与迪伦马特的“隧道”平行运行的世界,在写作之外,从未停止过它的向下坠落。一刻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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