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女孩

文/江东旭

　　1971年12月24日，17岁的朱莉安和母亲从秘鲁首都利马乘飞机前往普卡尔帕市，准备与父亲共度圣诞节。

　　飞机飞进浓厚的乌云中，不久，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闪电，飞机剧烈颠簸起来。行李从储存柜中跌落，食物和托盘在空中乱飞，乘客们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一阵天旋地转后，朱莉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向空中，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原来，飞机机翼的油箱遭到雷击，导致右翼被撕裂。失去平衡的飞机在坠落过程中发生解体，乘客们被连人带椅，从至少3000米的高空甩出机舱，坠向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朱莉安好似从一个遥远的梦境中渐渐苏醒过来。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仰躺着，仍被安全带缚在一整排机舱座位上，巨大的树冠漏下几道金色的阳光。巨大的孤独和恐惧感紧紧攫住了朱莉安，“妈妈！”朱莉安下意识地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旁边母亲的座位是空的。

　　朱莉安小心地解开安全带，从悬空的座位上出来，爬到地上。四周除了一排机舱座位，还有许多折断的大树枝。虽然脑袋还有些眩晕，但她很快明白：自己经历了坠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机舱座位和茂密的树冠助她逃过一劫，万分幸运地活了下来。

　　朱莉安活动了一下四肢，一阵刺疼从锁骨处传来。她的锁骨骨裂了，小腿上也有一道较深的伤口，好在并无大碍。手腕上的手表没有摔坏，指针显示这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她已经昏迷了十几个小时。

　　虽然还活着，但形势并不乐观。飞机是在亚马孙热带雨林上空坠毁的，她被抛在这片世界上最大也最危险的雨林中了。这里树木遮天蔽日，闷热潮湿，蚊蝇群舞，野兽出没。而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无袖连衣裙，脚上的白色凉鞋也只剩下一只。妈妈在哪儿？她还活着吗？周围还有生还者吗？尽管脑海里萦绕着无数问题，但求生的欲望告诉她：必须尽快穿越雨林，找到救援。

　　朱莉安东寻西找，幸运地找到一袋糖果。她曾长期跟随在野外工作的父母生活过，熟悉热带雨林的很多知识，懂得一些求生技巧。她记得父亲说过，首先要找到一条小溪，再沿着小溪向下游走，这样可以避开茂盛的植被，加快行进速度，溪流会流入小河，沿着小河走到大河边，就有机会遇到人。

　　朱莉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了艰难的跋涉。厚厚的落叶下是腐烂的泥土，散发着霉味，还得随时提防各种深谙伪装术的蛇蝎毒虫。朱莉安硬着头皮往前闯，为了防止迷路，她以几棵大树的位置为标记，以保持方位。

   一天后，她果然找到了一条小溪。不久，她又多次听到森林上空嗡嗡的飞机声，显然是搜救飞机。但在茫茫林海中找到飞机残骸殊非易事，救援人员也不可能看见她，一切只能靠自己。

　　朱莉安白天跋涉，饿了就喝一口溪水，感觉难以支撑时，才吃一颗糖。她每前进一步都很小心，但即使这样，她的脚和右臂还是被划伤了。又一个白天过去了，黑夜笼罩了森林。朱莉安在溪边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蜷缩成一团，忍受着无数蚊虫肆意的围攻，在半睡半醒间熬到第二天天亮。

   经过短暂的晴天后，雨没完没了地下起来。朱莉安浑身湿淋淋的，又冷又饿。要是有一堆火烤一烤就好了。朱莉安行动起来，从一个废弃的兔子洞里找到一把干草，再用枯枝在一段枯木上反复地钻。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在她累得腰酸背痛时，烟终于冒出来了。她把干草放在上面一吹，火苗出现了！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地生起一堆火。有喝的水，有烤的火，也知道正确的前进方向，她多少有了一点信心。

第四天的时候，她听到空中有秃鹫的叫声，秃鹫通常会在发现腐肉的地方盘旋。很快，她果真在小溪边看到三具乘客的尸体。他们还坐在座椅上，但坠落时远没有朱莉安幸运。那可怕的场景促使她加快脚步逃离，渴望尽快结束这梦魇一般的求生之旅。

后来，小溪果然汇入一条河流。朱莉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沿河继续向下游走去，河面越来越宽。有时她也冒险顺着水流游泳或漂浮，以节省体力。但水中危险重重，有一次，在河岸上栖息的一条鳄鱼发现了她，悄悄潜入水中，游向她的方向，朱莉安小心地与之保持着安全距离。此外，她还发现水里有水虎鱼，但幸运的是没有遭到攻击。

第六天时，朱莉安感觉手臂上的伤口发痒，原来不知何时，一只马蝇在伤口里产了卵，孵化的蛆开始在皮肤下蠕动。朱莉安脱下戒指，将其捋直后，做成一个小钩子，忍着痛将一条条蛆虫扒拉出来。

“我可不能让你们吃了我。”她说。

糖果早已吃光了，饥饿的感觉时时折磨着她。可是森林里大多数植物都有毒，虽然棕榈树的茎心可以吃，但她却没有刀。

到第七天时，朱莉安感觉胃部刀绞般的疼痛不再那么强烈了，变成了一阵阵的隐痛和痉挛，同时觉得越来越乏力。她想到一个吃“现成”的办法，就是捡猴子吃剩的果子。这样做很危险，因为对猴子无毒的水果可能对人有毒，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必须赌一把。零星的果子又助她熬过了一段时间。

到第九天时，饥饿和疲乏使她眼前一度出现了幻觉。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然而，生命往往在极端时刻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忍耐力。尽管疼痛、饥饿、疲乏交替煎熬，她的脚步越发趔趄，但生的欲望仍在鼓舞着她。她知道虽然越往后越难坚持，但希望也越大。果然，她在河边的树林里发现了采伐工人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甚至还很新鲜。

朱莉安又踉踉跄跄地走了一天，当熬到第十天傍晚时，她终于在河岸边发现了一艘船和一座棕榈叶屋顶的小木屋。她实在走不动了，便在小屋里躺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外面就传来人声。当几个伐木工人出现在她视线里时，朱莉安好似看到一群天使正向自己走来......

　　在一个小镇接受治疗后，朱莉安见到了父亲。父女俩紧紧相拥，泪水长流。朱莉安帮助救援人员找到了飞机坠毁的地点。直到这时，她才得知自己是这次空难的唯一幸存者，包括她的母亲在内的91名乘客都已罹难。

或许从天而降是命运的安排，但在雨林中独自徒步十天奇迹生还，无疑要靠勇气、智慧和意志。朱莉安后来成为一名生物学博士，她说：“我们固然渴望在困难时有人能够施以援手，但在一些非常时候，你必须振作起来，怀着希望奋力前行。”

发《故事大王》2023年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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