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书室明暖，终日婆娑其间，

倦则扶杖至小园，戏作长句二首

陆   游（宋）

放翁老手竟超然，   俗子何由与作缘？

百榼旧曾夸席地，   一窗今复幻壷天。

梦回橙在屏风曲，   雨霁梅迎拄杖前。

吾爱吾庐得安卧，   笑人思颖忆平泉。

美睡宜人胜按摩，   江南十月气犹和。

重帘不卷留香久，   古砚微凹聚墨多。

月上忽看梅影出，   风高时送雁声过。

一杯太淡君休笑，   牛背吾方扣角歌。

学者（陳祥耀）点评：

这两首诗是绍熙五年（1194）陆游七十岁奉祠家居山阴时所作，写他“婆娑”（盘旋）於书室内外的闲居生活。这时候，陆游已为他的书室起过“老学庵”、“书巢”等名字，反映出他老年好学不倦的精神；这一年他又在屋子东面整治了一个小园，也有“小园风月得婆娑”之句。诗篇主要写在“书室”与“小园”中的活动情况。

第一首。起联自表老年闲居的“超然”脱俗。“老手”，老年身手，犹老身。这联概述作冒。颔联出句忆旧写壮年饮量大，能“席地”而坐，喝他”百榼“，忆南郑诗有'雪中痛饮百榼空”之句，即可说明。对句写当今，切题目的“明”字，写书室阳光明亮，窗边景色好，不异“壷中天地”，“壷天”，本指神仙境界，傳说古代神仙施壷公，“常懸一壶，如五升器大，化为天地，中有日月，夜宿其内，自号壷天。”（《云笈七籖》）此表书室虽小陋，亦足徜徉自适。这联今昔对照，豪情消减，投老湖村的感慨，见于言外。颈联出句写梦醒之后看见曲折的屏风边放着一些橙子，不联系诗人其他作品，是不易解其用意的。“菊枕”和被迫与诗人前妻唐琬有关，前人已注意到：“橙”与此事的关系，前人尚未注意。看来“橙”是容易引起诗人对失去了的爱情的回忆之物，试读《秋晴出游》的“梦回有恨无人会，枕畔橙香似昔年”，《十一月四日夜半枕上口占》的“檐间雨滴愁偏覺，枕畔橙香梦亦闻”等句，就可窥见此中消息。得此消息，才能体味这句诗的命意所在。对句写“雨霁”“拄杖”出游，迎面见着早梅的情景。要领会”迎“的传神，可以参看《探梅》的”欲寻梅花作一笑，数枝忽到拄杖边“两句。思颖，指宋欧阳修知颍州后喜欢颍州风物，卖田筑室于其地；平泉，指唐李德裕在洛陽有平泉别墅，饒园林之胜。本诗陆游自注；“李卫公忆平泉山居，欧阳公思颖诗，皆数十首。”

第二首，起联写江南十月天气温和，“美睡宜人”切题中的“睡”字。颔联写室中帘不卷而“留香久”，砚微凹而“聚墨多”，是细致的细节刻画，为陆游的名句。这两联都写白天。颈联转写晚上，出句写“月”映“梅影”，幽细；对句写“風高”传送“雁聲”，凄清。结联写喝淡酒亦可酣歌。用春秋齐桓公的卿相寕戚未出仕前为人挽车，在车前“扣牛角而歌”（见《吕氏春秋》· 举难》、《晏子春秋》等）的典故自表颓放，而兼叹壮志未伸，含意隱微。

这两首诗把一些生活细节和片段感想组织起来。室内室外，白天晚上，怀旧写今，描景抒情，安排错落；思议古人。解嘲自适，壮气难回，旧恨萦心，随手拈来。感情中有喜悦的，有伤感的，有慷慨的，有凄恻的；描写有细致的，有疏淡的，有豪放的，有朴素的。不拘泥於一定的线索和集中的题材，而大要归于闲适清淡的风格和安贫乐道的意境。

滄洲之春

2024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