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总与无知相伴,尤在那个荒诞不经的时代。现在说起有悔意,也有喜剧意味。多年前的一次家庭聚会时,兴致使然,将在初中时和几位同学一起做过的荒唐事一件件给抖落了出来。不料说出来,众人笑得喷饭。尤其是老妈妈,笑得不停地用手帕擦眼睛。生活中开怀大笑的场景确是可贵。可有些事并不能承袭,尤对年少人。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芜湖市二中初中就读。在“读书无用”气候下,学生上学并非求知,而是有个地方可度过这个躁动的年岁。下放农村便是中学时代的结束。所以和多数同龄人一样,浑沌无知,没有方向,得过且过,根本没有向上向优的理想追求。做些年少放恣的荒唐
事,以消解过剩的体力和精力。起因,还是男同学在班上最讨厌同学向班主任打“小报告”。可总有几位喜欢这么做。其结果总是,一边是受批评后的“灰头土脸”,一边是洋洋得意的笑
脸。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在老师的心中反差越来越大,心头的气也就积攒起来了。如何发泄?我们没有主张。
恰遇了一位姓阎的“军师”。此人是隔壁班上的同学,且与我们这班人的几位同学家住一起,因此也常与我们玩在一起。听到我们所说情况,就说你们真没用。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要我们带他晚上去这些常打“小报告”的人家去看看。当晚我们就将信将疑地带他到一个最会来事的Z同学家附近转悠。不会儿,只见他一人到近前仔细瞅了瞅,毫不迟疑地就将这位同学家的烟囱顺手从墙上生拽硬拉下来,墙上顿时露出了光亮。那时的平常百姓居住在平房,条件很差,没有单独的厨房,因陋就简地做了个简易厨房,即在墙上打个洞,用铁皮做个烟囱伸出墙外。“阎军师”不慌不忙地扛着烟囱,走到不远处的垃圾堆放处一丢,看都不看我们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一旁将我们看得傻了眼,还能做这等事?我们笑着、跑着,来到了一位同学家,想象着被拔烟囱人家的惶恐和愤怒。顿时热议起来,问题的核心就是能不能做这些事?无知的年少们竟一致同意做。
据与这位“军师”家住隔壁的同学说,在他们所住几百户的大院内,常有“邪门事”发生。他举了二例让我们信服,其一,一位名叫“张龙王”的人家,家庭经济情况比较良好,常在家炖鸡汤,香飘全院。在那个物资奇缺、人们生活相当困苦的年月,这种“侵犯”众人味蕾的炫富行为是不怎么明智。这位“阎军师”下得了手,常是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原汁鸡汤“咪西”进自己的肚内,换成自来水让它再炖;其二,男孩年少狗都嫌。院内一位老太太嘴可能有点碎,喜欢倚老卖老地训斥他们。一次,当众说重了,挂不住脸。当晚就用一块大石头严严实实地将这位老太太家的门给堵上了。第二天一早偷偷地看着这位老太太端着痰盂边骂边跨着怎么也跨不出门的窘状。一旁乐坏了他,舒心地上学去了。以后岁月常想起这位“阎军师”,心黑、胆大、有主意、下得了手,还真是混江湖的一块料。“跟好学好,跟叫花子学讨”,老话说得一点不错。若干年后,回故乡见到初中当事的老同学,得知“阎军师”成年后从事货车司机职业。可叹的是在一次长途运输中遭遇车祸而亡。令人唏嘘的同时,心头隐约出现因果报应的古怪念头。
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做这些许荒唐的事。为说得方便,我们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统称为“搬家”。那位Z姓的女同学家的烟囱被拔过多次。以后她家将烟囱装在了屋顶,估计这下没事了。不曾想受害更大。小平房都是小瓦铺就的屋顶,经不住砸。一有重物落在屋顶,便会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淅淅沥沥。一个晚上,六、七个半大的孩子,每人手持二块砖头,站在她家的屋檐下,一人喊着口令,一二三,顿时十几块砖头就上了她家的屋顶。可想而知这会有什么结果。估计这家人要在极度愤怒中忙活数天了。可说Z姓家遭受次数最多的一家,与她最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次数成正比。、她家在路边也比较方便我们行事。平日里在学校我们个个都像没事人似的。她也曾用过怀疑的眼光打量过我们,一双小老鼠眼滴溜溜转,可从没敢问过谁。想必问谁都会遭到一是否决二是戏骂。
一位L姓的班干,平日里总是喜欢和老师议论着我们的不是,似乎我们这班人就是挨批的料,总用着近于挑拨的语言刺激着老师批评我们。她与班主任一说话,就会有一位同学要挨骂。时间长了我们对她来了真气。有天白天,一位同学到她家转了一圈,说是她家住在一个大院内,不好“搬家”。但她家刚买了几百斤蜂窝煤堆在家门口。晚上,几个人一窝蜂跑到她家蜂窝煤堆上,六、七双脚硬是将几百斤蜂窝煤踩成了煤泥,又一阵风跑到河边洗鞋,去除煤迹。似乎这样我们心理找到了平衡。不曾想受到如此糟蹋的蜂窝煤的主人该是多么气愤和不安。
一位M姓的男生,一次他向老师报告了许多情况,某某上课不守纪律、某某下课在班上打闹、某某课间抄同学作业、某某考试偷看等等,引得全班同学受训,放学不得回家,遭致全班同学的公愤。他家住在靠河边的一幢木质结构的楼上,用不上其他地方行事的方法。那时河边常堆着沙子、木头、石子等物。一天晚上,我们站在正对着他家窗户的河埂上,运来一堆小石子,七、八个人,对准他家的窗户下起了一阵劈头盖脸的石子雨。当时我们还看到有人想往窗外看,可“雨量”太大,没得机会、也不敢再看外面的人。等到醒悟时,我们早已跑得没影了。
(下过石子雨的木楼还在。摄于2015、3、19、)
类似这些“搬家”的事,我们这些“混小子”在那段时间内真没少做。这些荒唐行为,只能说是少时的无知,动乱时代的副产品。现在说起来是一种笑料,可到底还是我们那代人年少时的无聊、空虚。内心反省总有说不出的悔意。可从中也感悟到一些东西,也是我后来告知在成长过程中的儿子一个道理,这就是群体行事的道德水准大大低于个体。所以在外时,尤其是团体活动时务必不能让行事的快感占上风,以免做出终身后悔的事。
年少放恣是无知。
作于20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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