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的记忆

标签:
杂谈情感历史 |
分类: 随笔 |
我于1975、1976二年参加过“双抢”。每年双抢到来前,总会在家住上一段时间积蓄力量。准备一些能够存放的干海带、火腿以及下饭的咸菜。为保证吃上新鲜蔬菜,安排知青轮流回家取。记得第一次参加“双抢”前,只因“不识愁滋味”,还有点好奇,内心还有隐隐的渴望。那年月,“双抢”是农村从公社到生产队唯一的中心任务,天大的事在它的面前都不是事。其时,在外做工的手工业者,读书的学生一律回乡参加“双抢”。大队广播站整天播出的都是各生产队的进度以及鼓干劲的宣传报道。
记忆中,我们那儿的“双抢”过程是这样:抢收,就是每天女劳力抢着收割成熟的早稻。男劳力就将割下的稻穗束成捆,挑到生产队的打稻场堆放好。到了晚上,男劳力集中在打稻场给稻穗脱粒,必须当天完成;抢种,即是将已收割完的稻田立即灌上水浸泡,俗称灌田。队长会立即安排劳力犁田、施肥,然后抢着插上晚季稻秧苗。依然是女劳力弯腰插秧,男劳力则将秧苗从秧田挑到地头放在女劳力的身后,俗称“打秧”。这个环节最有趣事发生。有男劳力挑秧到地头,不愿下田摆放秧苗,就站在田埂上往女劳力身后甩秧,溅起阵阵水花,惹得“娘子们”大骂。“还嘴”的后果往往是“娘子们”齐上,将其掀翻在水田里,全身糊上稀泥,狼狈不堪。秧苗插好后,有一次集中的喷洒农药以防病虫害。就这样,从收割早稻开始到栽插完晚稻秧苗,直至最后晒干稻子入仓,前后一个月时间。
“双抢”期间,每天天没亮,全村劳力听到铃声就会出现在队屋前,听从队长布置一天的活计。队长当然对要干的活了然于胸,不会闪失。实际上他在夜间对全队所有稻田都已巡视了一遍。插队所在生产队的女劳力,只要能够割稻和插秧,上至五、六十岁,下到十几岁的中学生,一律要参加“双抢”。记得那时少有因怕累怕苦而躲避的,能够干活的基本全到。男劳力更是如此。那时节,也是农民表现出最能吃苦耐劳精神的时候。“双抢”期间,可能最怕下雨。收割下来的稻子一经雨水浸泡就完了。可七、八月的天气,长时间的雨水虽然很少,但阵雨、暴雨常会光顾。只要一看雨要来,人们便会从各个方向奔到打稻场,用准备好的稻草盖住摊在地上的稻子,以免遭灾。那可真是农民的血汗啊!这时的耕牛也较平时吃得好,全是精饲料,关键时候得排上用场。干活虽是紧张且苦累,可秧苗插上后,为防止病虫害,打农药可是一件有一定危险的农活。长时间站立在田间,几人并排打药同时向前移动,下风的人或是风向改变,都可能中毒。打在秧苗上的农药,天气热随同水一起向上蒸发,进入人的口鼻,很容易造成中毒。每年的这个季节,大队内都会传来有人中毒的消息,甚至有人为此送命。远离各队的大队小学常是摆放因中毒去世者的地方。
“双抢”,我们知青和男劳力一样,以一根扁担“横行”天下。挑稻或是挑秧,都是扁担的活。每天跟着挑担的队伍,不甘示弱。尽管挑的重量略轻(一般少20斤左右),但也有百斤以上。但是挑的趟数绝不会少。也正是连日不断的挑担,学会了娴熟换肩,而且还学会了挑担中利用悠劲可省力的巧。每天炎炎烈日下,我们几位知青基本是不戴草帽,嫌热。而且光着脚,打着赤膊,只穿一条裤头穿行在田间地头。热的不行就一头钻入水塘再爬上来继续干活。现在想来觉得不可思议,可在当时,都觉得很自然。“双抢”中,最怕几件事:一是身上沾满稻草屑,阳光下满身是汗,那是又痒又疼,摸也不是,抓也不是,相当的难受。现在想起来,身上还起鸡皮疙瘩;二是中午的秧田水表层滚烫滚烫,屡屡挑秧下到秧田,被烫的连蹦带跳,要好一会才能适应。要不怎会有人在田埂上甩秧苗激怒女劳力呢;三是蚂蝗。那时用农药较少,“双抢”期间,正是田间蚂蝗疯狂时。你必须不时地要看双腿,一有上腿的蚂蝗,立即打掉。如不注意,蚂蝗悄悄钻入肉中,根本拽不出来,必须狠命地拍打,鲜血淋淋。一天碰上几次,那可真悲惨了。但最为悲催的还是一天三顿饭没有菜下饭。准备的海带、火腿等吃完了,常是用酱油冲泡成汤,放点猪油和盐,就这样打发掉一顿顿用餐。也正是这个时候,是知青最伤感的时候,也是最能产生想法的时候。到了晚间,蚊虫成把抓,只能躲在闷热的蚊帐内,外面蛙鼓如潮,又睡不着,人的思绪会走的很远很远。人生的意义、现实的艰辛、飘渺的未来,都会搅得你心里不得安宁。可到了第二天黎明,又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田间地头,暂时忘却了一切。就这样周而复始直至干到立秋。
“双抢”结束,基本上是皮脱一层,身黑脸黑且黄,体重掉数斤,但我们可心安理得地回家休整一段日子了。在家的日子感觉是天堂,尽情地睡、尽情地吃,似乎多日的劳累在家中、在亲人前得到了补偿。如今想起“双抢”,深感到,受过一定的苦,更能获得感受幸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