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其人及他的回笼觉
(2019-04-13 18: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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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乡村旧事 |
知青生活的起初,打交道最多、最为依赖的便是队长。
此人姓邢,是生产队邢姓的代表性人物。40来岁,个不高,有一副伸不直的腰板,整天都是曲躬着,似对世人有着谦恭之态。眼睛很小,却很有神,看人、尤其对我们这些涉世不深之人有着洞察力。因此我们对他恭敬有加。最有特征的便是他上唇的那撮小胡子,从不见它消失过。看到他,最先入眼的便是那修得整整齐齐且往下卷曲遮住上唇的小胡子。有意思的是我们有位知青,也喜欢留有小胡子,只是没有他那般长。不曾想竟遭致他的反感,似是侵犯了他独有的形象权。对这位知青也就无甚好脸色,常有些调侃、奚落之语。以至于一次众目睽睽下,指着这位知青的胡子说了句粗俗得不能再粗俗的话:“长得就像*样”,引发了在场所有人长时间的大笑,也成了不能忘怀的事。
队长家座落在全村最后一排的位置,三间屋,为全村仅有几家的瓦房人家之一。屋前有一开阔的场地,右侧便是其时来往必经的要道,后面就是生产队的打稻场和队公屋。妻子也是本队社员,有一双儿女。依当时的眼光看,这是一家生活较为富裕的户。
队长可说是生产队最有文化的人,并且能唱会说。当地的民歌唱起来有板有眼,虽不洪亮,但一点不走调,很有韵味。记得在一次大队的赛诗会上,他作的一首诗很有特色。其时我们大队在大队书记的带领下,在通往国道的主干路上,筑了一座石桥。这在现在很普通,可在当时确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他的诗中有句“上面拖拉机跑得欢,下面木船运粮忙”,即赞扬了领导的功绩,又点出了石桥的功能,赢得了喝彩。
他在任队长之前,一直是位手艺人,即是游走在乡间的剃头匠。我们这儿本来就位处城乡结合地,一般人都有城里人的见识,三教九流无不知晓,少了许多农村腹地农人的淳朴之气。此人长期与人打交道,摸人头于无数,也就更胜一筹。见多识广,为人机灵,主意很多,这是众人对他的一致评价。难怪被大队作为能人,任命为全大队最落后的生产队队长,指望他能做出上下都满意的成绩。临危受命本身就不简单。我们虽然来的时间不长,明显感觉到他在生产队有着不一般的威信。话语不多,却是说一不二。我们这个生产队以邢、宗二姓居多。他姓的也有,一般是外村来此落户的。因此,这二大姓之间明里、暗里常有各种矛盾出现,常是闹腾到大队。这是否就是造成生产队落后的主要原因,不得而知。据我们观察,此人任队长后,有意识端平一碗水,未见有明显不公之处。平时有些矛盾,无非是吵吵架而已,还没人无限放大到必须由大队干部出面解决。牵涉到一些利益问题,基本能在队委会上协调摆平,这或许与他的威信有关。但有点很清楚,此人从来没把其他队干部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一切皆在他的控制中。
我们平时眼里看得最多的他,是双手圈着臂,横插着一把口朝上的锹,驼着背转悠在全队的田间地头。他不做具体的活计,可全年的各项农活均出自他的安排,所以农时、土地状况烂熟于心。每天派工,他必须要在清晨上工前的朦胧中,或是晚间的夜色中进行巡视。上工铃声响起,他便会第一个出现在队屋前,将当天的活计一一安排停当,绝不容许任意变换。作为当家人,全队二百来张嘴,任何人在这位置上想必也不敢马虎,这是本分,更是责任。派工完毕,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深以为他是全队最忙碌的人。
一次干活时,一社员好事地问我们,你们猜猜队长分工后到哪儿去了?我们是估计回家吃饭了。那位社员诡异地笑笑并摇摇头。弄得我们这些知青满头雾水,一群人却轰然大笑起来。只言片语中,听到了“回笼觉”的说法,这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悬念,但也不敢去探个明白。偶然有天大队临时通知各队队长开会,一知青受其他队干部指派(社员此时谁也不想去打扰队长),到他家里通知。果不其然,队长在睡觉的房间应声,似乎睡得还正酣,喊了多声才有应答。过后,我们也挺纳闷,人家干活你睡觉不对啊,似乎队长的形象受到了贬损。可又想,你在睡觉时,他却在田间地头“运筹帷幄”,已付出在先,有什么不对呢,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嘛!何况他是有权支配自己时间的,犯不着较真,是劳心者哦!但对队长是全队最忙碌的人这个印象打了个很大的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