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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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6月23日)
1974年在家等待下放的日子里,妈妈及家人见我丧魂落魄的样子,建议我外出到五姐家玩几天,所谓的散散心。这确是不错的主意。2月16日,乘坐俗称的“小火轮”,约有6个小时到达了H小镇。
五姐到这小镇落户有一段陈旧的往事。我家五姐出生,一直都是女儿,没有男丁。那时节,父母在他们的社交圈或是街坊中都感觉抬不起头似的。所以,五姐出世后,父亲给她起的名是“奇”,就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生个男孩呢。可想而知,那时的妈妈压力非常大的。五姐一出生便由奶妈喂养,这个奶妈就是这个小镇上的人。由于带的时间长,五姐整日依偎着奶妈,离不了似的。1948年,兄长出世,可说轰动了整个家族,以至于父亲在社交场合下,有人问起家庭情况,顺口便会说出家有“五个赔钱货,一根讨饭棍”的诙谐语,可语气中不免露出了冲天的底气。天大的喜事让全家的视线和爱都集中在这姗姗来迟的男丁身上。恰逢解放,奶妈回乡,五姐终日哭泣思念着奶妈。其时我家生活也日渐其衰,父母也算狠了狠心,就让五姐跟着奶妈到了这个小镇。从此,她改名换姓做了人家的女儿。
五姐嫁给五姐夫时,只有十八岁,那时五姐夫还在外当兵。五姐天性贤淑,由于五姐夫的母亲去世早,嫁到婆家,上服侍奶奶、公公,下照顾着未成年的二个姑子,又生养了四个孩子,几十年如一日,勤快、节俭、明理,任劳任怨,过得相当不容易,但也赢得了婆家全家人无比的尊敬。在她家,一家人那种融入骨子里的亲情已使你看不出她是媳妇或是嫂子的身份。难怪她的公公和姑子每遇到夫妻俩争执,都不问情由一致站在五姐的立场,因为过多事实已证明五姐不会错的。为此,我对她满是心疼,也充满了敬意。
H镇很小,始于宋代,历史上曾是米谷贸易中心。一条街也就百十米长,五米来宽,青石板铺就的路,常年的踩踏以及重压,已是高低不平。路二旁的房屋大都是一层,白墙青瓦,徽派建筑,有些明清韵味。由于很有历史了,显得很破旧。小街二旁的房屋基本都是小商店,卖着吃物或是与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日用品。大一点的商店是供销社,出售的商品种类相对多得多。镇上开有一家旅社,一家澡堂,一座电影院,还有一所学校,自然也少不了几家饭店。镇公所也设在稍偏的小街上。上午是小镇居民和周围的农村人家来镇上买菜或是购置生活必需品的集中时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时还有一阵吵闹声。到了中午,小镇就清冷了许多,到了傍晚,沿街店铺那是门可罗雀了。看的出来,小镇居民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是上午,一天当中所有的事情,包括公事都是在上午完成。到了下午,沿小镇周围走上一圈,你可看到打牌的人很多。中老年妇女喜欢的是那种108张的纸牌,男人们见多的是打升级的扑克。暖暖的阳光下,一撮一撮的人聚在那里忘我的打着牌,边上还围着许多人观看。那个年代,小镇居民的生活水平很是低下,当然,城市居民生活也好不了多少。但是,小镇居民这种悠然自得、显得很安逸的生活方式令我很是新奇,感受到了从未见过的不同。
五姐家住在小镇电影院的后面。三间土墙茅草房坐北向南,左边一间是五姐和五姐夫的屋,右边一间的前半部是奶奶及其二个姑子住的地方,后半部是她的公公住的场所,再往后延伸则是厨房。中间一间便是堂屋,是一家人吃饭、说话的地方。一家四代就居住在这里。茅草房的前面是一个池塘,水很清澈,是洗衣洗菜的地方。饮用水则是镇上专门有挑夫从河里担水定时定量送到家中。最初看到五姐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心头还是微微一惊。但那时百姓的生活都很清苦,也好不了哪儿去,对此也就很淡漠了。
来到五姐家,受到我从未有过的“洗礼”。他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弄些当地算是比较好吃的东西。那儿的鱼虾确实味道鲜美,吃了很过瘾。我特别爱吃那儿的早茶食品,一盘臭干子拌生姜丝,滴上香喷喷的麻油,看得都流口水。还有那油炸透了的狮子头,吃起来非常有味。在那儿的半个月,我特别喜欢吃早饭。以至于到现在我去,五姐都要准备这些让我饱饱口福。说来好笑,去时天气还很寒冷,在家不动冻得不行,我看上了澡堂子,经常往那儿钻。还有件记忆深刻的事,那儿有个比我小不了二岁的男孩,问我什么名字,我说叫“摇(姚)钱树”,他也就当真了。人前人后的喊我“摇钱树”,那种错当真的表情还是挺逗乐的。一件感动的事,五姐夫将他压在箱子底的一件军装上衣在我离开前送给了我,这可是他留下作为当兵纪念的珍贵物品。同时也非常高兴,那时穿军装是很神气的,尤其是我的感觉。离开小镇已是3月份了,春意已很浓,树已露出了淡淡的黄芽。
若干年后的2010年10月,年近八旬的大姐姐提出想到这个小镇看望五姐姐。此时的五姐家已是三代同堂,生活得其乐融融。往常姊妹相见都是在合肥。听说老大姐要来小镇,分外惊喜。待我驾车到达小镇,远远就见五姐二口子站在路口等待着我们,那种期盼、那种欣喜,满满地露在他们的脸上。为此,我在五姐家的门口,摄下了那种血浓于水的老姊妹亲情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