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世评论|童言童趣童心童真--《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精选》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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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 童趣 童心 童真
——谭五昌主编《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精选》扫描
对当下新诗被冷落被边缘化的文化现象,大多数学者归结于社会转型、价值观嬗变等原因。最近读了由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著名诗歌评论家谭五昌主编的《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精选》一书(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之后,我突然想到孩子的早期诗教这个问题。大多数家长灌输的是以唐诗为主的古诗,为什么不把新诗作为内容之一?一方面与家长对新诗的认识和欣赏水平有关,另一方面适合儿童阅读的新诗读物确实是廖廖无几。对新诗一无所知,称不上现代人。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不学诗无以言”,诗歌修养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境界和情怀。当下,孩子们的新诗教育十分薄弱,新诗的种子还没有大面积地播洒在幼小的心灵里。北岛在他主编的《给孩子的诗》出版五周年诗歌朗诵会上说:“诗歌来自血液中的感性和直觉,最容易撼动这座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教育的大厦。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一文中,强调的是古老文明不断更新的精神动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诗歌就是青春的血液”。北岛这本《给孩子的诗》,作品来源于世界各国的经典诗人,相比较而言,谭五昌这本《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歌精选》是地地道道的国货,内容、情感、思想无不具有民族特色,更适合中国孩子阅读,对一个民族的文化建设意义重大。因而一出版就引起广泛关注,很多成人争相抢购,做为珍贵的礼物送给孩子。出版短短几天时间,就跃居当当网新书榜排名第21位,在诗歌类年选或诗集中名列首位,除了给我们带来惊喜外,更多的是对新诗的反思。
多数孩子不读新诗,少数孩子开始创作新诗,这种差距可能影响人的一生。孩子写的童诗,更能体现“童言、童趣、童心、童真”的特点。他们看世界的眼光与成人不一样,情感不一样,趣味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思想不一样。比如,在这部儿童诗选中,艾亚拉的《石榴》仅仅四句:“石榴开花了/是夏姑姑扎上了美丽的辫子/石榴成熟了/是秋妈妈在摇着收获的铃铛”。把开花结果这么简单的事写得妙趣横生。用夏姑姑的辫子和秋妈妈的铃铛比喻石榴的花果,符合孩子的情感认知和思维想象。“夏姑姑”和“秋妈妈”又富童话色彩,表达了孩子对自然的热爱和收获的喜悦;黄少跃的《我怎样才能快快长大》:“‘6’一倒立/就变成‘9’/今年我6岁/是不是我一倒立/就可以变成9岁”。有魔幻色彩。如果成人这么想会被认为神经病,孩子这样想就觉得可爱,是渴望成长的奇思妙想;荆宝龙的《羡慕那只青蛙》:“真是羡慕那只青蛙/小时候/人家长着音符的模样/长大了/竟成了一名/歌唱家”。寻找和印证理想和现实的关系;朵朵的《教训》写老师对孩子的体罚:“我们调皮/纪老师笑着折下一根树枝/她要动用春天的力量/教训我们/她用树枝轻轻打在我们身上/打出了一串串鸟叫”。“动用春天的力量”有意夸大其词,造成紧张氛围。“轻轻打在我们身上”,虚惊一场,并不感到疼痛。结果是“打出了一串串鸟叫”,充满诗情画意。虽然不提倡体罚,但打出了爱和理解;陈艳的《长不高的小鸟》:“小鸟小鸟,你别吵,/吵得我不能睡午觉。/妈妈说睡午觉能长高,/难怪你长得这么小”。把妈妈鼓励她睡午觉的话用在小鸟身上,从反面推理出小鸟长不高的原因,这就是童趣。妈妈的话是善意的谎言,但孩子长大后会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郭逸轩的《房子》写了鸟、蜗牛、鱼儿的房子后,结尾来了一个转折:“而我的房子是爸爸妈妈/是他们/撑起了这个家”。小诗人懂得起兴铺垫,结尾出其不意,又自然率真,成为名副其实的诗眼;吴霄鹏把《春联》比作穿上红礼服的“两位好兄弟”,形象又生动。“
高兴地站在门前/迎接春天的到来”,又用拟人完成了诗意的升华;申雨霏是年龄最小的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她的《准备》:“爸爸问我/为什么海子从明天起/才做一个幸福的人/我说/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一问一答,童趣十足,但不稚嫩。凸显睿智,又不装模作样。诗感好,有灵性;游若昕是一些著名诗人特别看重的小诗人,她的《成长》,写惊喜地看着邻居家的双胞胎女儿长大,“我不禁想/看着别人长大/感觉真好/以前/从来都是/别人看着我/长大”。果然不同凡响,角色的反转印证了成长的轨迹,确是写诗的料;黄戈艺的《雨后即景》:“天空把郁积已久的情绪/倾泻而下/雨后的青山白云缭绕/像娇羞的姑娘/舞动的面纱/惹出太阳一腔嫉妒的火/把空中逗留的雨珠/烧成一弯七彩的桥/绚丽地架在远山之空”。景很寻常,因为超常的想象,景也有了神奇的色彩;段欣的《风》写妈妈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后,风悄悄地试穿,“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的怪模样,/呼呼的笑得喘不过气来。/哎呀——风好坏呀!/还拿了我的毛巾和围巾,/擦过了汗,都扔到了地上。/又拿了姐姐的圆帽子,/当作铁环滚走了,/害我跑了好远好远才追回来”,正是孩子们恶作剧的艺术反应。读孩子们这些诗,好像抖落身上的一切重负,一下返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品味着人生最纯净最美好的岁月。
成人如果能站在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沉浸在孩子的世界,再加上艺术上的丰富经验,同样会写出完美的童诗。例如,安琪的《帐篷》极富童话色彩,在现实的帐篷里没有一层楼,诗人竟然建了六层,除了第二层外,越往高住的人越少,到了最高一层,“我猜这层是给神住的,也可以给梦想/给希望”。猜想神、梦想和希望并列位居最高层,除了感到神秘外,激励孩子们要想实现理想,必须努力攀登;李少白的《爱脸说》源于刷脸,最具时代气息,告诫小狐狸也是告诉大家:“从小就别做/丢脸的事儿/不然/就没得地方去了”。现代科技的发展不是放松对道德的要求,而是要求进一步提升文化素养和道德水准,否则寸步难行;车延高的《傻》有新的发现:“蝴蝶是会飞的花/蜜蜂不是/可它在花朵之间走亲戚/每次都偷走一些蜜/花朵很傻/一直没发现”。颠覆了传统的蝴蝶形象,与勤劳的蜜蜂形成强烈的对比,富有思想启迪意义;曹谁的《可可西里的苍穹》体现了他的大诗主义主张:“紫色的小花铺成床垫/花朵都在向我微笑/蓝色的天空做成床帐/星星都在向我眨眼/骏马的嘶鸣声在风中传播/牦牛的倒嚼声就在不远处/一群牧民围着帐篷唱远古的歌声/我们仰卧在大地上望苍穹/看月升日落/听长江轰鸣/人间俗事我们都不管/今夜我只想躺在可可西里望苍穹”。大而不空,特别适合儿童阅读,有利于打开视野,使幼小的心胸变淂辽阔;梁志宏的《大手拉小手》像一首民谣,写得轻松又亲切:“大手拉小手/爷爷拉着孙女走。/拉着笑声送进幼儿园/拉着快乐去绘画跳舞。/我说大手拉小手/孙女说小手拉大手。/拉过了几度春和秋/又拉到小学校门口。/爷爷老得走不动了咋办呀/我佯装驼背蹒跚的样子;/孙女笑言:我扶着爷爷走/一幕情景剧演在桃园街头”。爷爷和孙女共同导演了一出尊老爱幼的情景剧。谁拉谁的手都无关紧要,关键是拉出了两代人的亲情和欢乐;王爱红的《珠峰的高度》给出两个年度的高度后,登山运动员又测量了一次,如果再给出一个高度,这首诗就变成了分行的说明文。诗人来了个“不知道珠峰是高了/还是矮了”,留下了悬念,满足了孩了们的好奇心,激发孩子们探索的精神,可以说结尾成全了这首诗。王爱红儿童诗写得不多,但一首就给人一鸣惊人的感觉;王立世的《月亮离我有多远》前面写了月的几种情形,最后“不是我说不清恐怕月亮也说不清”,与王爱红的《珠峰的高度》有异曲同工之妙,写实没有写死,留有足够的审美空间;沈前祥的童诗没有一点成人腔,完全进入了儿童的境界。《给自己照一张像》写孩子穿上爸爸的警服,“我突然感觉我的肩头上有了重量”,因为“我成了小警察”。“坏人害怕我的爸爸/嗯,从现在起/坏人对我肯定也会害怕”,这种幼稚的推理正符合孩子的心理,体现出对正义的崇敬和对邪恶的憎恶;老刀客的《钥匙》:“妈妈出门/留钥匙给我/我打开家里每一把锁/什么也没有找到/妈妈回来/我就什么都有了”。是一首写母爱的好诗,找到一个不费力而效果特别的角度;谭雅丽的《小春风》回忆起“父亲将六岁的我驮在背上/阳光下,我第一次发现他后脑勺/——有一根闪着白光的小春风”,现在“父亲渐白的头发,越来越像春雪中的武陵山/雪越落越大——/就要盖住山顶,满满遮蔽我们一起度过的/青葱时光”。从一根白发到满头白发,既有对父爱的品味,又有对时光流逝的感慨;姜华的《想妈妈》:“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每晚,我把她的照片放在床前/看着她,我就不冷了/我去山上放羊,看见那些小羊/毎天依偎在妈妈身旁/它们多么幸福/而我的妈妈,只在梦里来到我身旁/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是从心灵里流淌出来的一首诗,质朴感人,触景伤情,这也是留守儿童共同的心声;蒋德明的《星星》把亲情写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爷爷说,除了月亮/你要什么都行/我要星星/爷爷让我骑在他肩上/没有摘着/与我爬上最高的山顶/仍然摘不着/外公领着我打鱼/他一网下去/满网的星子拽上来/我明白了/低处也能得到够不着的星星”,还揭示了一个让人警醒的哲理;荆卓然的《笼子里的小鸟》是对自由的思考:“呵呵,空中别墅是住上了,/衣食也无忧了。/只是呀!/原来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也没有了。/嘻,我才不当笼子里的小鸟呢。/我要张开翅膀,/梦里梦外,随便飞”。在孩子们的心中,自由永远比衣食宝贵;王立春的《星星钉子》:“为了不让黑暗/掉下来/砸到大地/星星钉子左一颗右一颗/亮晶晶地/钉满了天空”。把星星想象成钉子够奇特得了,而且还有一个崇高的目的,奇上加奇;谷晓琴的《卡车》:“一辆红色大卡车拖着熄火的小卡车/慢慢地行驶在马路上/就像考了0分的小孩/被生气的妈妈领回家/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成功在一个朴素的比喻,车坏了和考零分一样糟,拖车就像妈妈领着孩子回家,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全民阅读大使窦晶的《鸟知道》写那个孩子每天去树林里,“让一声声清脆的鸟鸣/把耳朵里那些不想听的话/一点点衔出去”的秘密,内容本身有点夸张,但这正是童心所想,童趣所在;张子逸的《猫和老鼠》是寓言诗,用对话完成,猫的甜言蜜语被老鼠识破,引导孩子不要被表象迷惑,要区分假凶恶与真善美,透过现象认识本质;蔡静的《和事佬》拟人手法运用得好:“云朵是一些爱贪玩的孩子,/天黑了还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啪啪啪”,/闪电给了他们几个大耳光。/天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把云朵的脸气得青一块紫一块。/太阳公公是个和事佬,/他一出现,/天空立刻又露出了笑脸”。具有孩子的幽默风趣,没有一点匠气和暮气,云朵、闪电、太阳完全是孩子眼中的云朵、闪电、太阳;肖飞《初中女同桌》是这本诗选中唯一写初恋的:“只觉得凳子较往常难坐/但一坐定就舍不得起身/只觉得今天课较往常拉长了几倍/却还是听得特别认真”。心理刻画真实,情感纯净明朗;陈晓安的《春天的信》以鸟给鱼、犁给船、蒲公英给陀螺、小雨滴给孩子们写信的方式表达春天的喜悦,结尾把春风比作马虎的邮递员,信件一路送一路丢,其实不是丢,是送的艺术表达,“我偷着读春天的信”情趣顿生。句式整齐,节奏感强,富有音乐性,属于新格律诗;黄桂钗的《老鼠讲的故事》共四节,每节以“世界刚开始的时候”开头,写了老鼠与猫在树梢喝下午茶,坐在鳄鱼的牙齿上歌唱,骑在鹰的背上收集阳光,三幅动物世界和谐幸福自由的生活情景,诗人虽然没有提到现在,但现实的残酷无法回避,这是一首含蓄地批判现实生态恶劣的诗歌;谭旭东博士的《昨晚,果子狸哭了》从听说蝙蝠等很多动物被吃掉,意识到“活着是多么危险”,质问”人类为什么这么对待生命”,感慨“人类为什么不能克制自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地球上的每一个小小动物”。从孩子的眼光看待生态问题,教育大家从小要善待动物,热爱大自然,保护赖以生存的环境;钱万成《管住眼泪是一件很难的事》是一首直抒胸臆的离别诗,没用什么修辞,但写得同样感人。这首诗结构上很严谨,第一节写告别妈妈回山里的路上,“路上,我反复告诉自己/千万别哭”。第二节写没有管住眼泪:“可当列车缓缓启动/看着妈妈渐渐变小/我还是没有管住那些眼泪/将妈妈慢慢淹没”。第三节承上启下:“管住眼泪/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我们不行/大人也不行”。自然过度到第四节:“昨天晚上,订票的时候/妈妈也流过眼泪/她怕我看见,背过脸说/这该死的虫子,怎么/钻进了我的眼睛”。这是倒叙,妈妈没有管住眼泪还怕孩子识破写得含蓄微妙。刘合军的《尾巴》、刘红婷的《晚霞》、吴昕孺《声音》、汪岚的《画气球》、黄劲松的《瓦的结构》、刘丽敏的《大山找朋友》、宋庆莲的《爱读书的鸟儿》、金本的《做一本<鸟吗大书>》等等都各有特色,均值得一读。
纵观谭五昌先生主编的这本《2020年度中国儿童诗精选》,从内容上看,可以说无比的丰富,自然、人生、社会、科学等无所不包,是孩子眼中的世界,是孩子心中的世界,是孩子想要的世界,体现着对真善美的热爱和追求,对假凶恶的憎恨和鄙夷,充满正能量。艺术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自然之美,讲真话,抒真情,不做作。孩子爱想象,甚至是幻想,真切地体现在诗中,想象成就了很多童诗。儿童的想象不同于成人,有时是异想天开,如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不像成人那么有自控力,甚至显得幼稚,这正是他们的特点和优势。有了各种奇妙的想象,就有了各种奇妙的比喻,成人都难以写出的比喻。
儿童创作的儿童诗,在艺术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其天真、好奇孕育的诗情诗意让成人惊叹,甚至汗颜,有时我们会感到,孩子是真正的诗人,一旦长大,变世故了,价值观发生变化,思考问题的角度发生变化,纯净的情感裹亵着泥沙,这时的作品艺术上虽圆润,但匠气或多或少地存在。反而那些长不大的诗人,像顾城,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童话世界,在现实生活中无所适从,但在艺术世界里如鱼得水,成为少有的天才型诗人。这本诗选中很多成人尤其是儿童作家创作的儿童诗,能够站在儿童的角度想问题看问题,不了解作者的话,会误认为出自儿童之手,这正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他们创作的成功。但也有一些成人创作的儿童诗,无法抹去成人的精神印记,这样写出的儿童诗因过于成熟而让孩子们难以接受。如赵玉洁的《天亮了》:“只要心里明亮/所有的黑都/是黑/有时候/所付出的努力/不是为了靠近什么/而是为了远离什么
”。很深刻,但孩子不会这么想,也没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其深刻的哲理属于成人。收入本书的《月湖落日》是杨康创作的一首非常艺术的诗,但完全是成人的思绪。儿童诗就是写给儿童的,“童话、童趣、童心、童真”才是儿童的本色,切记不可成人化,有意去拔高,或故作高深,那样做只能是适得其反。
【作者简介】
王立世,中国作协会员。在《星星》《诗刊》《诗歌月刊》《青年文学》《中国作家》《人民日报》等国内外多家报刊发表诗歌1000多首,在《芒种》《延河》《诗探索》《中国诗人》《四川文学》《澳门月刊》《中华日报》《世界日报》《名作欣赏》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100多篇。代表作《夹缝》被《世界诗人》推选为2015“中国好诗榜”二十首之一,入选高三语文试题。
诗歌入选《双年诗经》《新世纪诗典》《中国新诗排行榜》《上海诗人十年精选》《21世纪世界华人诗歌精选》等100多部选集。获全国第二十五届鲁藜诗歌奖、第三届中国当代诗歌奖等数十种奖项。《名作欣赏》两次推出诗歌评论专辑,此外,《文艺报》《文学报》等多家报刊发表了对其诗歌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