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世纪初,向国人译介大量西学名著并使国人眼界为之大开的,有两位重要人物不可不知,一为有“中国近代思想先驱”之誊的严复,二即有“中国传统古文
殿军”之称的林纾。严以翻译西方社会科学的名著为主,林以大量翻译西洋小说为主,故在当时,“严译名著”和“林译小说”并行于天下,成为出版界销行最广、
影响最大的两套翻译丛书。五四时期文化思想界的那一批著名人物中,如鲁迅、胡适,周作人,郭沫若以及稍后的冰心、钱锺书等,几乎无不从他们的译著中获得启
智,并以此为起点而走上自己的文学道路。
作为翻译“奇才”的林纾,最为出奇之处,还不是他的译著数量,而是他作为—个名闻天下的“翻译家”,其实根本不通外文!他所谓的“翻译”,实际是由其他精
通外语的人口述,然后他再凭借自己深厚的文学素养,精到的古文译笔以及对原文故事人物的理解,一一记录成篇。林纾自称其着译时落笔如流水,往往“口述者未
毕其词,而纾已书在纸,能一时许译就千言,不窜一字”。他的译笔轻快简练,既能保有原作的情调,也注重人物的细节,甚至时有“画龙点睛”和“颊上添毫”的
神来之笔,以补原著中所未能尽意之处。难怪当年他翻译的处女作《巴黎茶花女遗事》,一经出版即轰动京城,风行海内,一时竞相争阅,大有“洛阳纸贵”之
势。
林纾除翻译外,还精于诗文书画,可惜均被“林译小说”的盛名所掩。他的画以山水为擅,灵秀处略似文徽明,浓厚处稍近戴醇士。他曾为康有为画了一幅《万木草堂图》,康氏特意赋诗一首以酬答,诗曰:
译才并世数严林,百部虞初救世心。
喜剩灵光经历劫,谁伤正则日行吟。
唐人顽艳多衷感,欧俗风流所入深。
多谢郑虔三绝笔,草堂风雨日拨寻。
这首诗被钱锺书评为是“草率应酬之作”,但也许是康有为的名气太大之故,它的传播也甚广。然而有趣的是,尽管康有为的诗尽是夸赞林纾的好话,却不料他的第一句“译才并世数严林”,竞把“严林”两位都得罪了。
首先是严复的不满,虽说他和林纾都是福建闽侯同乡,但严复却一向瞧不起林纾,看了康有为的诗后认为这简直是胡闹,说天下岂有一个外国字都不识的“译才”,居然还与自己并称。而林纾的不满则是,既然评我的书画,就应紧扣题旨,即使提及我的翻译而顺带着严复,那严复只能是个陪衬,何以称“严林”?至少也应“林严”才对。如果要押韵,难道非要用“十二侵”韵不可,就不能用“十四盐”韵乎?
文人之间的争风好名,历来都有。有时只要不过分,往往还显示出其性情可爱的一面。时过境迁,也为文坛平添几则趣闻佳话与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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