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岳母｜胡路贵

    那年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可岳母走了，中秋明朗的月亮，顿时变得那么阴沉，那么昏暗。

    那天，我带着妻子儿女，全家四人。到岳母家过中秋节。那时候，岳母病弱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去的时候，岳母己躺在床上，两个孩子很小不懂事，仍在外婆床前打闹嬉戏，岳母让我将孩子们带出去玩，并讲了我几句。吃过午饭，我同岳母打声招呼，便独自回家。(后来听妻子说，岳母认为我不高兴，其实我只是为玩牌才回去。)

    晚上八点左右，我正在打麻将，岳母生产队来人，要我去一趟岳母家，我有了不详的预感。急急忙忙赶到岳母家，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中午同岳母的告别却变了永别。短短几个小时，就天人永隔。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恨透了自己。岳母，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孝顺您老人，您就走了，您带走了微笑，带走了欢乐，却把遗憾和悔恨留给了我。

      岳母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好不容易把子女抚养成人，可自己没有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就匆匆离去了。

    那个年代，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岳母也不例外，她老人家抚育了一子五女。实属不易，岳母不仅体弱多病。而且中年就得了青光眼，虽经过了手术，但效果不佳。由此可见，岳母为家庭和子女付出的艰辛，是常人的数倍。 

    岳母是个倔强的女人，眼睛只能看见微弱的光亮，行动其极不方便。岳母从不怨天怨地，其极乐观。那时，岳母的五个女儿都已出嫁了，儿子又在外地工作。平时只有同岳父相依为命，岳父也是做过大手术的人。可二位老人家从不服输，不仅把两亩多的责任田，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做些副业，增加一点家庭收入，从而减轻子女们的负担。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年的六月初六，太阳将大地烤得滚烫滚烫，民间有句俗语，六月六，晒破鸡蛋壳。时值双抢开始，我同妻子一起去岳母家，问什么时候割稻，以便去帮帮忙。

    当我们赶到岳母家时，只见岳母坐在稻场的小凳上，头上裹着一条毛巾，挥汗如雨。岳母紧握一把稻禾，使劲的将稻子砸在前面的石头上，稻谷顿时脱落(我们把这种人工脱谷的方法，叫刷稻把)。这可是一个十足的体力活。这么热的天，岳母拖着病弱的身体，干着这么重的体力活。

    此情此景，让我眼睛湿了，心里酸酸的，真的不是滋味。我和妻子都责怪岳母，为何割稻也不招呼一声。岳母却说:“天这么热，你们家也还要搞双抢，如果把你们热倒，累倒，可怎么办。我和大大(我们都这样称呼岳父)早两天动手，以防后期有雨水，这两亩田的稻，我们多用几天时间慢慢来，还是行的。”

    我看见妻子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哽咽着说:“妈，你身体不好，如果累倒，我们又不能长期照顾你，怎么办？再者别人也会说我们做儿女的不孝。" 

    岳母却笑着说:“没关系，我虽身体不如别人，但我慢慢来，多用两天时间，别人有什么可说，又不是你们不愿帮忙。我的子女个个孝顺。"岳母就是这样一位倔强而豁达的女人，宁肯自己累着苦着，还要替子女们考虑。

    岳母家屋前的菜地里，除种一些青菜外，还种有苎麻。岳母虽然眼睛不方便，但剥苎麻是她老人家的专利，每年岳母将剥好的苎麻晒干后，利用晚上或空闲时间，打成绳子出售。

    打麻绳看起来很简单的活，但工序还真不少。岳母首先把干麻撕成细条，纺织成绳坯子。纺织原理同以前纺棉纱一样，将麻细条一根一根喂入坯子上，通过纺车旋转的力量，将其纽成绳坯。然后将三条绳坯子纽成一股绳。

    岳母经常说:“眼睛不好使，做鞋绣花这类细活，我无能为能力了，现在只能做打绳子的粗活了。”其实，岳母以前是个非常心灵手巧的女人。无奈眼睛不好，但凭着一股顽强的毅力，岳母每年给家庭，格外增添近二百元的收入，在当年也是很可观。

    岳母不仅勤劳能干，而且还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在邻居眼里，她是个可以信赖的大好人，左邻右舍有什么事，都喜欢同岳母说说。在家人眼里，岳母是个贤妻良母，她从不破口骂孩子，下辈即使做错什么事，她通过批评教育，并予以指正，从不以家长式姿态责怪孩子。在亲戚眼中，岳母倍受尊重。妻子有三个姨妈和三个姑妈，姨娘是同母所生，关系非常融洽，无可赞许。

    岳母同三个姑姑之间的关系远近闻名。妻的小姑早年离世，小姑爷续娶现在的姑妈，这个原本没有什么关联的一对姑嫂。由于岳母以真诚相待，如同姊妹一样亲切。因此，小姑对待孩子如同己出。岳母心中也有所慰藉。岳母同大姑和二姑，更是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所有认识她们的人，都赞不绝口地称她们是孪生姐妹。

       我的岳母同天下母亲一样，平凡质朴，勤劳善良，在我的心中，岳母是一个典型慈母形象。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我的体会犹为深刻。那时候，岳母勤俭节约，对待自己非常苛刻，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但对待我们从不吝啬，我每次去岳母家，岳母总是叮嘱岳父，到村部的肉案上，买一斤肉回来。岳母知道我抽烟，并吩咐嘱别忘记带一合香烟回来。

      我去岳母家，如果带上一条鱼半斤肉时。岳母总是很严厉的说:“你们孩子小，用钱的地方多着咧，省着点花。"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凭心而论，那时候我的经济拮据，从没有给过岳母一次钱。

      岳母眼睛虽然不方便，但做菜手艺是一流的，特别是山粉圆子烧肉，那个味道美极了，让我终身难过，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每次朋友或同学在桐城聚餐时，只要有山粉圆子烧肉，他们都赞不绝口。这时，我总是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这个山粉园子烧肉，比以前我岳母做的味道差多了。现如今，我多想再吃一顿岳母做的饭，可这己经成为奢望了。 

    我同岳母的感情，早已有了母子之情，除生命之外，岳母给了我全部，在我婚姻走向边缘时，岳母以一个母亲伟大的胸怀。挽救了我的婚姻，挽救了我的家庭。使我终身不能忘怀。     

    我年轻时候，因为不自重不自爱，导致家庭经济窘困，夫妻关系一度走到冰点。岳母在妻子面前施加压力，对我除正面教育外，更多的是鼓励。然而在岳母的正确引导下，我们夫妻终于和好如初。如果没有岳母的宽容和大度，我可能就没有完整的家，更没有今日幸福的一切。听妻子后来讲，岳母在弥留之际，依然担心我们夫妻俩的关系。岳母，您老人家放心，现在我很自豪的告诉您，我没有忘记您的谆谆教诲，我同您女儿不仅非常恩爱，而且有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

    岁月沧桑，时间暗淡了许多记忆，但我对岳母的忆念，却依然镌刻心中，永不褪色，勤劳朴实憨厚善良的岳母影响了我一生。伴随我走过风雨，走过坎坷，走向无悔的人生……      

    光阴转瞬即逝，岳母虽然离开我们二十五年，但她那种宽容大度的胸襟，为人真诚善良的性格，永远值得我们学习，今天，我写这篇缅怀岳母的文章，就是提醒自己，时刻不能忘记岳母，其实在女婿心灵深处，岳母……您早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现在我无法报达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在此只能深深的祝愿，愿您在天国一切安好。

    同时，希望天下的女婿，都要好好孝敬岳父岳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请记住，丈母娘也是妈，岳父岳母也是我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