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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清天——第三十八章 寒鸦

(2014-03-31 10:21:36)

不日,宫中传来消息,温宜下降了。

魏老已在上次大赦中返家,此后不久魏正兼职吏部侍郎,从正五品升至正三品,也因此成为大周史上最年轻的侍郎。他的升迁于魏家、温宜和贵太妃都是一种安抚,玉娆自然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一块石头放下来。自打贵太妃入主颐宁宫,灵犀和温宜在两个配殿住着,虽然一直听闻她们相处和睦,我始终有些隐约的担忧,如今温宜既去,灵犀安好,在这一节上我才算真正安心了,于是笑一笑,继续过我的日子。

 

八月的山中无比美好,树梢日益缤纷,蚊虫渐渐稀少,菊兰含笑,丹桂飘香,秋风万里动,日暮黄云高。

葡萄成熟了,到底是槿汐悉心培育的,粒大饱满,甜蜜多汁,雪儿每天都要吃上两串。清河王府、甄府和玉娆都送了几次肥蟹过来,这时节,喝着桂花酒,持螯笑谈,怎一个美字了得。老杨他们却每回都摇头推辞,只道:“嘴都啃破了也吃不着几两肉,哪有老陈做的酱肘子实惠。”可叹天下至味在面前,竟有人不识其中趣味。

洗心池中荷花凋谢,莲蓬丰实,鱼儿也日益肥美。雪儿只是舍不得它们,好歹这大半年中常常来喂,看它们欢跳争食,已经有感情了,故而只消看见温实初和玢儿捞鱼,她必定要捡小石子丢进水里,嘴里叫着:“鱼儿快跑!”叫二人哭笑不得。

那天上午我闲倚安澜亭,看温实初和玄清在九曲桥上钓鱼,雪儿在一旁捣乱。不久玄清钓上一条两斤多的鲫鱼,养在身后木桶里,却被雪儿悄悄又倒回了池中,玄清无奈摇头,却也并不生气,只管含笑继续钓。

温实初笑问:“雪儿,你什么时候会乖一点?”

雪儿一偏头,很干脆地答道:“我明天就乖了!”——每天都是这一句。

温实初手中鱼竿忽然一弯,差点脱手,他连忙站稳身子把住,只见鱼线快速牵动,水中泛起浪花,看样子是条大鱼。温实初几次想顺势将它拉上来,奈何钓线紧绷,鱼儿大力挣动,他担心脱钩或断线,只好继续遛着它。

玄清见状,忙放下鱼竿,取了抄网过来,趁它游到近前,看准了一把抄起,霍,是一条十几斤重的花鲢,乌青肥壮,活蹦乱跳。他笑向雪儿道:“雪儿,看来今儿能吃上你爱的砂锅鱼头。”

雪儿虽然心疼大鱼,可是听到有砂锅鱼头,还是忍不住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追在二人身后,上厨房送鱼去了。

中午陈叔端上来一只脸盆那么大的砂锅,里头躺着一只很大的鱼头带半个鱼身,点缀碧绿香菜,一锅鱼汤浓稠如浆,雪白如乳,香气四溢。

两只鱼眼和周边粉嫩的鱼肉都给了雪儿。鱼汤极为鲜美纯浓,她一气喝了四五碗,最后站起身来,很自豪地叫我:“娘!摸摸我肚子,像不像个西瓜?”

众人谈笑间,将一大锅鱼汤消灭干净。

 

转眼就是重阳节了,我们做了菊花酒,又按照宫中的配方,做了八珍糕。此糕是用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芡米、莲子、薏米、粳米和糯米磨成粉,加糖蒸成的糕点,益气健体,最适合老人吃。赶在重阳节前,将菊花酒、八珍糕、一些果品送去安栖观,又差人送了些去甄府。

十月满园桔子熟,草木黄落雁南归。

玉娆送来一些锦缎宫绸和棉花、绒线等物,清河王府送来田庄孝敬的各色秋货,我便分于众人;哥哥也送来雪儿的份例、年赏,我带着玢儿偷空为她缝制了几身新的冬衣。

秋冬季节,正是进补的时候,陈叔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各种吃食,荤菜有迎霜麻辣兔、烧鸡鸭鹅、冰糖肘子、套肠腰子、烩羊肉、爆羊肚、醋熘鲤鱼等;点心有枣泥卷、糊油蒸饼、乳饼、奶皮、酥糕等。

暖锅中有道砂锅三白很受欢迎,是用白肉、白肠、白肚,先旺火烧开后再小火慢炖,汤沸而不腾,脂肪皆溶于汤内,肉质酥烂,汤味醇厚。

 

十二月头上下了第一场雪,雪后玄清跟着老刘和老杨,进深山打猎去了,两天后才回来,带回来一头鹿和两头狍子,并一些山鸡野兔和果子狸。

第二天中午,众人便在安澜亭烤肉。

刚好温实初泡的屠苏酒新成,于是温了两壶来喝。喝法有些讲究,一般酒都从年长者饮起,唯独这酒是从年少的饮起,年纪越大的越在后,此规矩源自春节喝屠苏酒的风俗:“少者得岁,故贺之;老者失岁,故罚之。”

于是众人按序饮了少许屠苏酒,整治了铁炉铁架铁叉,开始烤肉。

亭外白雪皑皑,亭中点着火盆,暖洋洋的。待炉中炭火生起来,加了把松塔进去,一股子松香味道扑鼻;鹿肉、狍子肉、野兔肉、羊肉等新鲜肉块,都于昨晚洗净加佐料腌制了半日,此刻烤来正入味,肉香味混着松香味,温暖喷香地弥漫开来。

众人围炉边烤边吃,只不许雪儿坐在炉子旁,怕她烫到,单叫她在我身后坐着,她不爱吃鹿肉和狍子肉,嫌粗糙,这会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串鲜嫩多汁的羊腰肉。

正大啖荤膻,口舌发燥时,小史子端了两盆子洗净的新鲜葡萄进来,众人奇道:“如今下雪天气,哪里还来的葡萄?”

李长笑道:“你们却不知这东西的保鲜之法:瓦缸中放些水,架上木格栅,将八月成熟的葡萄连枝悬放缸中,封好口,可以留到正月。”

待喝过两杯酒,吃过几串肉,众人都悠闲下来,慢慢吃喝聊天。吃兴既减,谈兴渐发,众人之中粗放者多,填诗和词行令怕做不来,于是纷纷讲笑话来助兴,其中倒有几个颇有些回味。

槿汐说的:“一鬼托生时,阎王判他做富人,鬼说:‘某不愿富,只求一生衣食不缺,无事无非,烧清香,吃苦茶,安闲过日子便足矣。’阎王道:‘要银子便再与你几万,这样安闲清福,却不许你享。’”

李长也说了个:“有个宠妃爱美,不料脸上发了几个痘,见有个内监瞧了她两眼,心头火起,问:‘你看我做什么?’内监答不上来,被打了几十大板。旁边一个内监吓得低头肃立,大气不敢喘,不料又被拎出来问:‘你做什么不敢看我?’一时答不上来,也被打了几十大板。”

温实初讲的也有趣:“一官断事不明,只敛财酷民,贪杯误事。百姓怨恨,作诗讥讽之:‘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 ...

 

正笑到欢处,见玄清持酒站在窗前,望着亭外出神,于是走过去一瞧,窗外是池塘一角,林寂雪积,有群乌鸦在树梢聒噪,徘徊翔集一阵,多数往山中迢迢飞去了。

玄清转过头来,我与他相视一笑,依旧回头看景,并不问他什么。

玄清遥指窗外,向我解释道:“眼前此景正是冬日山中常见,今儿仔细品味,颇有意境,我打算画下来。”

我笑道:“自打你画过樱花、海棠、荷花、菊蟹图,我猜想冬日自然要画梅花,不曾想你会先取寒鸦来画,倒也别致,我便等着看画了。”

此后的大半个月中,玄清便埋首画着寒鸦图,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在这段日子里,山外有大事发生了。

南绍王隆阁虽与大周面和心不和,倒也一直保持着和好的关系,不料今冬路过云南,与云南节度使张维桐发生龃龉。张索贿又调戏其家眷,隆阁不应,张派人前去辱骂,并向朝廷诬告他。隆阁被激怒,遂起兵攻破云南,杀张维桐,并取羁縻州三十二州。

大周从不曾把南诏放在眼里,眼看边境战火已起,派蜀将尉迟通率兵八万往击南绍。隆阁求和,尉迟通自恃兵多,只是不睬,进军至西洱河,被南诏借地利之便击败,损失六万人,大败而回。隆阁乘机攻入蜀地,纵横八百里,掳掠人畜财物,得蜀俘子女工匠数万人,至大渡河边,告民众说,河南岸已是南诏境,允许你们哭别故乡故国。民众痛哭,几千人投河自尽。

消息传来,京城在悲哀压抑的气氛中过了年,年后又派大将杜云忠率兵十二万前去讨伐。隆阁并不与大军正面交锋,只游斗设陷,大周兵力不断消耗,又有许多战士死于瘴疠,陆陆续续伤亡过半,只得退守安南,等待补充兵力和粮草。

玄汾于正章三年春,率大将李则、石正刚等人,率兵十万亲赴安南。

 

玄汾走后,玉娆比往日来得勤了,常常面有忧色,我知她不便在府中露出神色,只有到我这里来释放些情绪,少不得劝慰她一番。有回她带了几只信鸽来,说是方便紧急情况下联系,我便叫槿汐交给小史子养着。

四月的一天,田野里正是一片青绿,本是晴好天气,忽然乌云滚滚,狂风骤起,四下里传来可怖的物体击地声和树枝断折声,原来是天降冰雹,很快地上便落了厚厚一层。

雪儿第一次见下雹子,欣喜道:“娘,你看地上好象一堆剥好的荔枝啊。”冰雹在地上闪着晶莹如玉的光泽,确实有些象荔枝果肉,然而我和玄清无心和她玩笑,只是望着那场景一言不发,忧心忡忡。

战祸加上天灾,百姓生活急转直下,京郊一些百姓流离失所,盗贼也多了。

凌云峰地处偏僻,又有内外守卫,暂时未受影响,我和玄清商量过后,决定出去看一看,于是两人乔装打扮,涂灰了脸,坐着老刘所驾的马车回到城中。

京中依然算得上繁华热闹,却比以往多了几分萧条。部分店铺关张,四处可见乞儿,马车数度被拦下,给了些银钱却只引来更多的人。

城南门附近有个施粥厂,人头攒动。我们路过时,眼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被人群挤出跌坐地上,手上空碗摔碎,受伤流下血来。玄清叫停了马车,下去扶起乞儿,拉到一旁为他包扎了伤口,又塞了块碎银子在他手里。

 

回到凌云峰,两人都心事重重,夜里在床上依偎着躺下,玄清开口问:“嬛儿,这园子收支如何?”

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我已经猜到几分他心意,低头略算一算,道:“每年的固定进项有几间店铺的利润、清河王府的孝敬,这园子除了柴米油盐外基本可以自给,加上玉娆的照应,开销并不大,因此每年有千两银子左右的结余,还不算雪儿的例银。”

玄清若有所思,缓缓道:“今日所见,叫我想起《孤儿行》:‘冬无复襦,夏无单衣。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遇到天灾战祸,最苦的是孩子。自打有了雪儿,我如今更见不得这类光景,若是不管他们,实在无法心安。上回听说李长跟几个人合办了个养宦堂,专门收留赡养从宫中出来的年老无靠的宦官,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办个抚孤堂,收留一些无处着落的孤儿,将他们抚养到能自食其力?”

我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玄清眼睛一亮,笑道:“娘子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他沉吟道:“一年从进项里头拿出几百两银子,应该能养活上百个孩子。只是开办之初需买地买屋雇人,需要一大笔开销,你可有办法?”

我想一想,微笑道:“待我变卖了那颗夜明珠,应该所差不多,剩下的部分,不知你肯不肯出力?”

玄清笑道:“我如何会不肯,你只管说。”

我抿嘴笑着,转头看着他眼睛道:“我想从你的画中挑两幅去卖掉。”

玄清失笑,轻轻夹一下我鼻子:“你打我画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只是这些画都无题无跋,你如何能卖得掉?”

我神秘地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玄清笑着拢我入怀:“嬛儿,雪儿真是象你,一样古灵精怪。”须臾又叹道,“想到雪儿将来要嫁人,真是舍不得,嫁给谁都可惜呀。”

我大笑:“这当爹的私心也太重啦,你能留她一辈子在身边么?”

玄清无奈道:“是啊,不过说说而已。”又道,“雪儿的例银留着不要动,将来给她多置些嫁妆。”

我又笑他:“雪儿虽养在甄府,将来依旧会以公主身份从宫中下降,嫁妆还用咱们准备么?”

玄清笑道:“嫁妆还会有人嫌多么?总是咱们的心意。”

停了一停,他轻轻叹息一声:“等她下降,这园子就冷清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咱们这也快一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略有些惊讶:“你还想再要个孩子么?”

玄清自嘲地一笑:“你知道,我原本没有什么儿女心,不过若是象雪儿这样的孩子,十个八个也不嫌多啊。”他轻轻摇头,“也许我身经剧毒,已经不能再有这福份了。”

我伸手轻轻抚一抚他脸颊:“实初哥哥去年秋天就说你身上余毒已经尽去了,于子嗣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也许是我年纪大了身子又弱,难以怀上。”说着恬淡一笑,“儿女本应缘分而来,有和没有都顺其自然便是。咱俩子嗣已经不少,我倒不是很想再要了,宁愿多些时间陪着你。”

玄清轻轻在我额上一吻,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到这三个孩子在你腹中的时候,我从来不曾陪在你身边,心里终归是有些遗憾的。”

听他这样说,往日那些沉痛和委屈忽然沉渣泛起,心中一酸,眼睛便有些湿了,只道:“原是我福薄,如今有你在身边,我已经很知足,再不奢求什么。”

玄清眼睛弯成月牙:“求和不求哪里由得了你一人说了算,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他轻轻拨开我衣服,温软的嘴唇从我颈项中慢慢滑到胸前,“今晚便再试一次。”

随着他的动作,我心跳和呼吸都急促起来,抓紧床沿,咬住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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