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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清天——第三十一章 重生

(2014-03-16 10:33:29)

我气力尽失,合上了眼,却还能感觉身子躺在床上,飘飘荡荡地,仿佛黑夜里一叶小舟流浪在浩渺的大海上;眼前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渐渐暗淡下来,耳边的哭声喊声越来越远,心跳也越来越缓,一下一下在体内搏动,象受伤的兔子在笼中绝望地挣扎,使人担心它随时都会停下;全身越来越难受,每一寸肌骨都沉甸甸地,直坠着我的灵魂,仿佛水银委地一般,能穿透一切细缝向下渗入。

这样难受着煎熬着,忽然间,身体仿佛脱落了,所有的难受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如释重负的轻松愉悦,我仿佛化为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没处着力,悠悠向下堕去,直堕向无尽的虚空。只觉四周越来越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感觉,没有时间,只剩下一片纯净而安逸的静寂。

我正安然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却发现自己旋转起来,仿佛是被裹挟进了漩涡之中,不断打着转,越转越快,昏头转向,感觉在漩涡中不断下沉,就在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嗖的一声,似乎被吸到了漩涡底部一个长长的黑洞之中,飞快地穿越过去,被抛到一个崭新的天地。

这地方似乎是个很大的房间,有光线,可是我看不清东西,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我努力辨认着,却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一点轮廓,似乎有几样东西堆放在屋子的中间,我拼命在记忆中搜索类似的地方,难道,是个磨坊?

未及看清楚,我已经从这地方飘出去了,来到一个广阔无垠的明亮世界,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我就象一只断线的风筝,慢慢向上飘去,一直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已经到了多高的地方,依然没有到顶,只看到一些无比庞大的白云,巍峨耸立在天地之间。

我终于勉强能掌握飞行的方向了,于是慢慢四处游历,有几次凑近那云团,才发现那些似乎是缓缓动着的活物,竟象是无比巨大的人形,我在其身畔,只怕比寒毛还要细小,根本无法看清其全貌。

那是什么?我倒也浑不在意,只管悠然四处飘荡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只觉得这样的时光,万古如一日。

忽然之间一个失足,从云间跌落,仿佛一块石头般直坠下去,穿过长长的虚空和丝缕云雾,又穿过几层似乎是不同质地的泥土,正诧异间,“咚”的一声,跌进一个身体里去了。

 

我方感觉自己是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些光亮,星星一般闪耀,待视线慢慢聚拢来,才渐渐看清楚,目之所及,正是玄清含笑凝视我的双眼。

周围一片欢呼雀跃之声,我微微转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雁双居的床上。温实初坐在床边,正含笑拔出我身上银针;李长槿汐、阿晋夫妇、玢儿老刘、陈叔老杨他们都在,见我醒了过来,正弹冠相庆中。

窗外夕阳已下,暮色微起,已经是傍晚了。

我身体的感觉又回来一些,只觉脑袋发昏,四肢沉重,喉间无比干痛,想要笑,脸上肌肉还有些僵硬;想说话,口舌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温实初叫玄清将我扶起半坐,递给他一只碗,对我说:“别急着说话,先把这碗药喝了。”又说,“你身体受损、气血不调,后头还得再喝几天汤药调补。”

一碗苦药,就是我假死七日重生后入喉的第一样东西,然而当它流淌过干涸的喉舌和身体,却让人感觉无比酣畅。我小口小口嘬着,如饮甘霖,原来人间滋味竟是这样美好,虽苦犹甜。

 

我喝完药,靠在玄清身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方睁眼跟槿汐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槿汐,事情顺利么?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槿汐脸上露出一些内疚的神色,叫我心里一沉。

她低声道:“别的事情都还顺利。第五日大殓,第六日——也就是昨儿夜里才找着机会把您挪出来送到这里,只是从下面打开那棺椁的时候,我一时没照应周全,那几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不小心把您摔到地上了,叫您脑后受了伤。”

棺椁是由内务府监造的,我关照了小允子,里头做了暗扣,在入殓的时候悄悄打开暗扣,后面只要挪开下面的支撑,棺底就可以打开,将我身体挪出来后放入假人再楔上,这样简单又安静,以免在宫中为了开棺敲敲打打,动静太大。

我伸手摸到后脑勺上一个鼓起的血包,不由笑了:“没出大岔子就好,这点小伤不妨事,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大家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喜悦之情,不断向我和玄清贺喜。

李长大声说道:“好了好了,以后大家有的是说话的时间,今儿是六爷和娘子的好日子,就让他们慢慢说话吧。安澜亭里已经准备了酒菜,咱们自去那里喝酒庆贺去。”

 

温实初关照了玄清几句,便和众人告辞走了。门被合上,听着众人的说笑声一路远去。

我转头望着玄清,绽放出无比喜悦的笑容。

玄清也灿烂地笑着,却先忙着端过一碗红糖小米粥来,两眼晶亮地看着我,喂我慢慢吃了。我又坐了一阵,身上方恢复了些力气。

玄清打量着我,颇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是不是重新梳妆一下更好些?”

我看看身上,穿着厚重的朝服还挂着朝珠,慢慢下了床,扶着玄清走到妆台前,见镜中的自己梳着凌云髻,满头珠翠,脸上的白粉和胭脂大约经人擦过,却没有擦干净,夹杂着依旧有些发灰的脸色,看上去就象是刚刚出土似的。

我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边伸手慢慢去拔那些钗环,一边笑说:“叫他们一切从简,还是给我扮成这个样子。”

忽然发现手上刚刚拔下的一支发簪眼熟,正是那支“童子报平安”,心中微微一酸,转念淡淡一笑,也就放下了。

玄清走去床边又回来,拿着一样东西递给我,笑说:“这里还有颗夜明珠,是从你嘴里取出的,也给你留做纪念吧。”

 

收了这些东西,我重新洗漱打扮过,换上家常的衣服,想一想,又取了剪子,把几根手指上留了寸把长的指甲都剪去了。对镜一照:烟紫色的绣花棉袍,简单清爽的螺髻,银簪子的流苏下坠着一颗珠子,映着我喜悦的眼睛,清新素净。

天色已暗,玄清点燃桌上蜡烛,我才发现那是一对龙凤花烛,惊喜道:“这花烛是哪里来的?”

玄清澹然微笑:“我特意叫阿晋从街市上买来的。”

龙凤花烛,曾是我少女时期的梦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新婚之夜,与他燃一对龙凤花烛,一直烧到天明同时熄灭,以示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偕老。只可惜自己一直没有这样的福份罢了,想不到玄清如此细心和知心,倒叫我一时伤感起来。

桌上摆着些酒菜,一旁正放着那把和阗白玉莲瓣酒壶,并两只酒杯。

心下一动,走到妆台前,取过当年陪嫁的织锦多格梳妆盒,抽出最上面那一格,伸手进去在盒体上掏了两下,揭下一张麻纸折成的信封来,撕开口子,取出一张红贴,打开正是那张合婚庚帖。

玄清惊喜道:“你居然还留着它?”

我微笑:“叫我如何舍得丢弃它?”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周边是首尾相连的凤凰图案,并蒂莲暗纹的底子,上面一笔一画地写着:

玄清 甄嬛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就是我这一世一心要守护的东西了。

十几年过去了,红笺微微有些褪色。玄清目光温柔如春水,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抚摸着那些墨迹。我心念激荡,依偎在他怀里,含笑轻轻道:“第一世我们写下合婚庚帖,第二世我们饮过交杯酒,这一世才燃起一对龙凤花烛,历经三世,这个梦总算是完满了。”

玄清将我紧紧拢在怀里,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嬛儿,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经历过那么多,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从今后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厮守在一起了。”

我轻轻一笑:“两情若是久长时,终化作朝朝暮暮。”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隐约有欢笑声从安澜亭的方向传来。我靠在他怀中,心中无比安宁喜悦。人世间的繁华与至简,高低与错落,不到一一经历过,终不知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确定下来,并为之坚守和努力着,才明白什么叫做安心。

                   

我与玄清举杯相庆。

玄清笑道:“皇上因为你的缘故而大赦天下,据说这几日京城百姓都在自发祭奠你,痛惜太后英年早逝。若是你在位,历史上的这位太后应该还会多活好些年吧。”

我轻轻呷一口杯中绯色的美酒,浅笑道:“一位太后活多少年都无关紧要,史书上总不过是用寥寥几十个字来记载她,至于她活到四十还是六十,又有谁会在意呢?如今我抛开这虚名,后面的这些年都是为自己而活的,这年岁才是有意义的。”

玄清眉毛一扬,赞赏地看我一眼,轻叹道:“不错。”说着凝神思索,“周史上是这么记载你的,”他微微蹙眉背诵,“昭慈明懿皇太后甄氏,宪宗孝皇帝妃,吏部尚书甄远道之女,年十五入侍,帝眷甚隆,宠冠六宫,初立为贵人,赐号菀,累晋至贵嫔,乾元十六年十月生皇女绾绾,为国运祝祷出宫修行,二十一年得帝幸复召入宫,封菀妃,八月生皇子予涵,皇女韫欢,晋淑妃,二十六年四月生皇女芊羽,二十七年五月晋皇贵妃,摄六宫事,仪制同后,正章元年拜皇太后,徽号明懿,忧思先帝,积郁成疾,二年元月薨,谥号昭慈睿仁淑贤端敬明懿皇太后,春秋三十有四。”

他大致算了算:“有一百几十字,在女子史载中算长的了。”

我微微一笑:“比起清河王的记载来,可逊色多了。”说着也慢慢背诵起来,这段史记虽长,却是我那几年中常常温习的,早已背得一字不漏,“清河王讳清,字钟仁,隆庆帝之第六子。生而雅有奇表,为帝特所钟爱。幼而聪悟,慧性自然。博闻强识,过目不忘。文华绮赡,下笔成章。礼乐射御,无所不精。乾元九年封清河郡王,食邑二千户。王仪容美丽,端严若神,风流之盛,独绝当时。温良恭仁,动合规矩。澹然以天地为心,喜怒不形于色。王淡泊虚名,无心政绩,然忠君爱民,常不辞辛劳,深入边荒,体察民情,为上分忧。于平靖汝南王叛乱一役中尽显峥嵘,暗中布控其各地兵马,伺机齐发,囚其将而夺其兵,力挽狂澜,居功至伟,功成身退,辞封赏而不受。已而王视察滇南,不意为赫赫设计所俘,羁留异邦数月,凭非常之智勇脱险而归,蒙上大悦,增邑三百户,并百里汤沐邑,侍上如故。及赫赫来犯,上于太平行宫会宴其大汗摩格,当熊罴发狂之险,王奋不顾身,掩护皇族,力毙猛兽,遂全大周声誉。再与摩格斡旋,终促成和亲之计,自此平靖北疆。王自请戍守边关,巡视边境,体恤将士,事必躬亲,殊无骄矜,其德如风。戍关两载,安抚百姓,柔远怀迩,使互市兴旺,边境祥和,人称贤王。然边关苦寒,王积劳成疾,二十七年五月回京述职,突发急症,薨于桐花台,春秋三十有四。山颓为谷,巷哭市哀,四海能言,莫不悲恸。咸以哲人云亡,邦国殄悴。备锡九命,谥曰文忠,鸿谟不朽,万载垂芬。”

玄清用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白玉酒杯,双目中含着恬淡沉静的柔光,只凝神静静地听着,一直听到最后一句,脸上微有赧色,只淡淡道:“是史官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

我含笑瞥他一眼:“我倒觉得这个史官是难得的公允细致。”

他望着我洒脱一笑,眼中有雨后天空的澄澈明净,款款向我举杯:“那都是我们的前世了,如今风消云散。这一世,你是甄嬛,我是玄清,再没有那么多身份羁绊和恩怨纠缠,只需做我们自己就好。”

 

入夜,炭盆里的银炭在铜丝罩子里哔啵响着,小屋里温暖如春。

海棠红的鸳鸯绣被下,我依偎在玄清怀中,与他牵着手,兴奋地聊着天。

玄清忽然侧身过来,伸手抚摸着我头发,唇角上扬,带着点邪邪的笑意,轻轻在我耳边道:“今夜是洞房花烛,咱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我明白过来,心中一荡,脸上一红,抬眼望见他略显清瘦的脸庞,终究还是舍不得,于是抿嘴一笑:“有些事情以后做也是一样,又何必急于一时?”

玄清轻笑:“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你就不想试试么?”

我爱怜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就譬如我好不容易才吹起个糖人来,自然是想留着多看一阵子,怎舍得‘啊呜’一声一口吃掉。”

玄清大笑,遂作罢。

这么说着笑着,玄清渐渐困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我便不再说话,含笑痴痴望着他面部挺秀的侧影出神。

玄清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嘴里兀自喃喃道:“嬛儿,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如此安宁自在,就象是...”他停下来微微吸气,心满意足地轻叹了一声,“——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合上双眼,安然入睡,气息悠长,嘴角依然含着一丝微笑。我用指尖为他轻轻拨开额上的一缕头发,默默在心里说:“我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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