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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扇形时空角度世界 |
分类: 生活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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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世界,实在是了解世界的一种很好的方式,可以让自我解脱,可以让心灵醒悟。
课间,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下左右前后一看,多奇妙的一个世界!你看:有的人在地面上水平地交错走动着,有的人乘着电梯直线上下升降,有人顺着楼阶斜斜地往上迈,同时也有人擦肩而过,匆匆往下赶;而在天上,白云平淡地飘过。如果白云有心,它在天上看我们,又将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或者,一根小草,在楼下墙角仰望我们,它得到的印象又会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充满了色彩、线条、形体、声音、质感、运动、力量、方向和观察角度的物理世界。如果用心灵去体验,这个世界就会具有情韵和意境,成为充满魅力的艺术世界,让我们的时空具有灵动性、纵深感和神秘感,让我们的生活能情节宛转,耐人寻味。现代诗人卞之琳写过一首叫《断章》的小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很多人读后,能体会到那么一种时空布局感,可又说不出这首诗有什么明确的主题。其实,连作者本人恐怕也不能明确说出他在写什么。芸芸众生,凡夫俗子,生活在时空中,迷惑在时空中,老死在时空中,却总也不能把时空看个明白,更谈不上跳出时空看世界。如果用苏东坡的《题西林壁》来注解这首小诗,人生在世的时空困惑就很明白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约五六年前,给学生上美学课,讲授到形式美一章,随手用电脑画了一幅抽象画,把卞之琳的“抽象”小诗变得更加抽象:浅蓝色背景下,画面上只有配以不同淡淡单色的一个扇形、一个圆形和两个大小相套的方形,分别位于左下、左上和右边,三者构成三角关系,呈现出一种似静似动的张力状态。
就画与诗的具体联系来说,画面中的扇形,象征着弯弯的拱桥,“你”站在上面“看风景”,大小相套的方形,象征着“楼上”之人透过窗口“看你”,至于圆形,就是“装饰”了楼上窗口的“明月”,而图形之间的联系,便相互“装饰”着彼此的“梦”了。画面虽然只有简单的形式性构造,却可以诠释出丰富内容。
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是普遍联系、相互衬托的,谁也离不开谁。扇形之所以是扇形,是因为方形和圆形在比对。红花之所以是红花,是因为旁边有绿叶。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因为周围有环境。一个人一旦能真实地体验到世界的普遍联系,他的生命就会突破感官的限制,获得一种存在的整体感。换言之,他的生命,不再仅仅是这一百来斤,而是整个宇宙了。给学生上课,有时候我会突然发问:“我们在哪里上课?”学生们或者茫然不解,或者下意识地回答:“二教B306。”你看,学生们浩瀚的心灵被一双小小的眼睛迷住了,眼睛又被教室的四堵墙挡住了。教室的上面是什么?是楼顶;楼顶的上面是什么?是蓝天;蓝天的上面是什么?是无边无际的宇宙。我们是在茫茫宇宙里面上课啊。而且,在上课的,不仅仅是“我们”,那些白云、飞鸟、树叶,还有池塘、荷花、游鱼啊,都和“我们”在一起上课。
这个肉体,宛如一个小小的牢房,两个眼睛,就是这个牢房的两个小小窗口了。当我们以这么小的窗口看世界的时候,世界就显得如此局促和变形。这就涉及到人类看世界的角度问题了。人是有心的。并不是每一个心都是清澈的。当我们以浑浊的目光打量世界,我们肯定得不到世界的真相。你有你的心,我有我的心,不同的心以不同的目光相互注视,就像无数盏昏暗的灯在相互照着,也像无数面有尘埃的镜子在相互照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生灵,就有多少种看待世界的角度。你从你的角度看世界,我从我的角度看世界,看到的世界不会完全一样。假定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现在有100万人口,那么现在就有100万盏心灯或心镜在相互照着,有的灯光亮点,有的暗点,有的镜子明净点,有的肮脏点。大度从容的心,和自私狭隘的心,所获得的世界观当然不同。所以人间充满了善恶是非和矛盾冲突。
人类长着眼睛,是宿命。人类本能地透过眼睛看世界并形成视角,是宿命。这个宿命能解脱吗?能的。秘密不在于有形状的固板的眼睛,而在于超形状的自由的心灵。也是上课的时候,累了,便让学生把心灵放松一下,让他们打破眼前时空,回到唐朝,体会教室里“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古典意境。或者让他们静听外面官渡二路的车水马龙,对比体会内心的安宁,感悟心与境、静与动的联系,并像李白“遇赦”那样享受“街上车声鸣不住,心舟已过万重山”的人生畅快。就是这么一种视角和心境的转换,让严肃的课程进入一种休闲和审美的状态。
我想,人生在需要跳出角度的时候,能够自由地跳出角度,我们的生存状态,必会是一个新的样子。至少,当扇形以扇形的目光,去看方形或圆形的时候,会将心比心,多一分亲切感,少一分异己感,多一分流畅感,少一分别扭感。就做人而言,会多一分公心,少一分自私,多一分自由,少一分我执。要做到这一点:你首先必须是一个无“我”的人,因为有“我”就有角度;而要做一个无我的人,你就得做一个无心的人。什么是无心的人?当你追问的时候,就已经是有心,而不是无心。我们几乎难以想象:如果不用眼睛,不用感觉,不用意识,不用“自我”去看世界,我们还能怎么去看世界?这似乎超出了人类心理能力。古代的禅师,在此处往往保持沉默,或用一句无意义的话来打发追问者: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不过,有些比喻是有助于我们对“无我无心”境界的体会的:如果宇宙是“一面”立体的圆满的灵性之镜,它本然地明净地倒映着大千世界,万物纷繁,却又一尘不染,这该是多么纯真的一幅画面!我们走在这样的镜子中,万物止泊在这样的镜子中,动静相衬,色彩缤纷,身心世界彻底消融为一体,亦真亦幻,生命该是多么空灵澄澈——这像不像中国古典文化所推崇的那种美学境界:镜花水月!
载于《茂名日报》2016-8-19
http://paper.mm111.net/shtml/mmrb/20160819/549239.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