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鲲鹏为何要徙于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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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为何要徙于南冥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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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庄子·逍遥游》)
《逍遥游》是一篇古今传诵的佳作名篇,其中对鲲鹏的描写,气魄宏大,读来令人荡气回肠。但是,读者读过之后,也常常产生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鹏为何要徙于南冥?关于这个问题,《庄子》里没说,徙历来的注释也没说明。有人会说:神话嘛,还值得去考究?然而,不要忘记:“神话不是空想出来的”(袁珂《中国神话传说·导论篇》),都有一定的现实依据,《庄子》中的神话自不例外。
我们要弄清这个问题,首先应该弄清鲲鹏是什么样的神物。
这,就要从传说的五方天帝的五位臣子说起:中央天帝黄帝轩辕氏的臣子土神后土,手里拿了一根绳子,掌管四方;东方天帝太昊伏羲氏的臣子春神兼木神的句芒,手里拿着一架圆规,掌管春天;南方天帝神农氏的臣子夏神兼火神的祝融,居住在南海(即“南冥”),手里拿着一支秤杆,掌管夏天;西方天帝少昊金天氏的臣子秋神、金神又兼刑杀神的蓐收,一肩扛着一柄白钺,一手拿着一把曲尺,掌管秋天;北方天帝颛顼高阳氏的臣子冬神、北海神又兼北风神的禺强(又教“玄冥”),手里拿着一个秤砣,掌管冬季(《淮南子·天文篇》)。
其中,这位冬神、北海神又兼北风神的玄冥,据说他身体庞大,“人面鱼身”,住在北冥(即北海),当他是海神时就变为一条巨鱼;当他为风神时,就变为一只大鸟。后人考证,北冥的鲲和鹏其实就是玄冥的两种化身(袁珂《中国神话传说·开辟篇》)。明白了这些,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在看看他们手里的器械各有什么作用吧。
关于他们手里所持工具的作用,古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和说明。其实,只要仔细推断一下,也就不难明白了:后土的绳,是用来栓连天地、牵制四方的工具;句芒的圆规和蓐收的曲尺,作用也很明白——当时人们认为天圆地方,句芒的圆规是用来规划天的工具,蓐收的曲尺是用来矩量大地的器械,他手中的白钺则是用来刑杀的刑具;祝融的秤杆和玄冥的秤砣,则是一杆秤上的两部分,是用来衡量天地是否相称、四季是否平均的工具。
至此,对于鲲鹏为何要徙于南冥就很明白了:只有秤杆和秤砣合一,才能发挥秤的作用,而天地四时都在变化,要年年进行称量核对。所以,玄冥不得不在每年秋末冬初,由海神巨鲲变成风神大鹏(一作“大风”),“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随着巨大潜转的海流,鼓动着垂天的巨翼,“水击三千里”,扇起巨大而寒冷的北风风暴,使大地登时变成了寒风呼啸的严冬,“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庄子·逍遥游》),带着秤砣,长途飞行到南海去找祝融,使秤的杆、砣合一,发挥其权衡的作用。这幅起飞的图景真是场面宏大、气势磅礴而又惊心动魄。
鲲鹏所以要徙于南冥,答案盖在于此。
(原刊于《枣庄师专学报》199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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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一]
这篇小文章看上去文字稚嫩,观点也有点幼稚可笑,但是对我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它是我平生发表的第一篇论文。
1989年,我还在当时的枣庄师专(现在的枣庄学院)读中文,快毕业了,我们的老师鲍延毅教授要求我们每人都要交一篇毕业论文,当时大家都愁得要命,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论文为何物。鲍教授就耐心给我们讲解论文的格式、要求、写作方式、方法等,我们当时大部分人还是似懂非懂。
我当时喜欢看神话故事,中外神话都看,比较喜欢的是神话学专家袁珂先生的《中国神话传说》一书。受这本书的启发,我费了好大力气写了两篇自己认为是“论文”的东西,记得一篇是《五帝新考》,一篇就是这篇《鲲鹏为何要徙于南冥》。两篇论文交上去,自己也没当回事儿。过了几天,鲍教授突然找到我,对我说:“你的两篇文章我都仔细看了,第一篇就是抄材料,都是介绍性的,资料虽然多,但没有什么观点;第二篇虽然短小,但很有新意,观点新颖,就是文笔有点幼稚,我给你改动了几个地方,决定推荐到咱们学校的学报上发表一下。希望你以后多多努力。”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一篇这么不起眼的东西能让鲍教授这样的专家看在眼里,当时我的激动和感激难以言表。
半年以后,我的这篇小文章果然在《枣庄师专学报》1990年第1期上刊发了,我看着这篇文章,激发了我钻研古代历史和文化的热情,它成了我的一个主要的业余爱好,并坚持不懈地为之努力下去。后来我写作并发表许多论文,每次都会复印一份给鲍教授送去,让他指导,记得我把一篇《原始天文学与夏商文化的起源》一文的复印件给他送去的时候,他很认真的看了一遍,最后,说了一句话:“你入门了!继续努力,会有更大成果的。”
今鲍师已经驾鹤西游,余微霜已入双鬓,每览此文,心念师训,而学问竟无所成,有负师望,不仅凄恻难抑,四顾怆然!因是为记,以见师恩之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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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二]
关于鲲鹏的寓言故事,再记如下:
(一)
我说鲲鹏就是北海神禺强(玄冥),其实是采用了晋代郭璞的《山海经注》和袁珂先生的观点。袁珂先生先后在《山海经校注》、《中国神话传说》等著作里,论述禺强的原型就是鲸鱼,也是五方神之一的玄冥,是一个海神兼风神的古代大神,并认为《逍遥游》中的鲲鹏故事就是禺强神话的一种演变。袁先生的分析很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把鲲鹏解释为禺强有点牵强,鲲鹏这个寓言故事的产生在上面已经说明了我的观点,且它和禺强的故事相比,产生较晚,可能受到禺强故事的影响,可从整体来看二者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我把鲲化鹏南徙解释成是禺强找祝融使权衡合一就更显肤浅。
对禺强的记载最早是见于《山海经》,兹引其文如下:
《海外北经》曰:“北方禺彊,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青蛇。”郭璞注:“(禺彊)字玄冥,水神也。庄周曰:‘禺彊立于北极。’一曰禺京。一本云:北方禺彊,黑身手足,乘两龙。”
《大荒东经》曰:“东海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猇。黄帝生禺猇,禺猇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猇处东海,是惟海神。”郭璞注:“(禺京)即禺彊也。”
《大荒北经》曰:“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彊。”
禺彊一作禺京,是因为彊、京古音相近而假(同阳部),郭璞注说他“字玄冥”,也就是认为禺彊就是玄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说:“水正日玄冥。” 《后汉书·张衡传》:“委水衡乎玄冥。”注:“玄冥,水神也。”《艺文类聚》卷二引《风俗通》:“玄冥,雨师也”,是在古代传说里,玄冥即是水神、雨神,又是北方之神。
袁珂先生认为禺彊或禺京的“彊”或“京”就是“鲸”,也就是鲸鱼,因为古文“鲸”字也有从鱼畺声的写法,同时把郭璞注引的一本云中的“黑身手足”改成“鱼身手足”,以与鲲鹏的故事相匹配。其实这种说法很不妥,如果“彊(京)”可以解释为“鲸”,那么他的父亲东海神禺猇怎么解释?南海神不廷胡余怎么解释?西海神弇兹怎么解释?除了不廷胡余《山海经》没有明确说明,其它三海神都是“鸟身人面”,没有说鱼身的。所以说禺彊是鲸鱼本来就无据,仅仅是对文字字面的解释,而且对“黑身手足”的解释是“易字解经”,很不可靠,因为《海外东经》说“雨师妾在其北,为人黑身人面”,足证《山海经》原文就有“黑身”的说法,把说禺彊的“黑身”解释成“鱼身”之讹就靠不住,那么把禺彊说成是鲲鹏就更缺乏依据了。
禺彊在古传里,一是北海神,见上引《山海经》;二是风神,《淮南子·地形训》:“隅彊,不周风之所生也”;三是北方神,《庄子·大宗师》:“禺彊得之(道),立乎北极”。
(二)
说玄冥、祝融持权、衡的记载主要参考了《淮南子·天文训》,其原文是:
“何谓五星?东方,木也,其帝太昊,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其神为岁星,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其神为荧惑,其兽朱鸟,其音徵,其日丙丁。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其神为镇星,其兽黄龙,其音宫,其日戊己。
西方,金也,其帝
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其神为辰星,其兽玄武,其音羽,
其日壬癸。”
另外还有《淮南子·时则训》的一大段文字:
“东方之极,自碣石山过朝鲜,贯大人之国,东至日出之次,樽木之地,青土树木之野,太皞、句芒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其令曰:‘挺群禁,开闭阖,通穷窒,达障塞,行优游,弃怨恶,解役罪,免忧患,休罚刑,开关梁,宣出财,和外怨,抚四方,行柔惠,止刚强。’
南方之极,自北户孙之外,贯颛顼之国,南至委火炎风之野,赤帝、祝融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其令曰:‘爵有德,赏有功,惠贤良,救饥渴,举力农,振贫穷,惠孤寡,忧疲疾,出大禄,行大赏,起毁宗,立无后,封建侯,立贤辅。’
中央之极,自昆仑东绝两恒山,日月之所道,江汉之所出,众民之野,五谷之所宜,龙门、河、济相贯,以息壤堙洪水之州,东至于碣石,黄帝、后土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其令曰:‘平而不阿,明而不苛,包裹覆露,无不囊怀,溥汜无私,正静以和,行稃鬻,养老衰,吊死问疾,以送万物之归。’
西方之极,自昆仑绝流沙、沈羽,西至三危之国,石城金室,饮气之民,不死之野,少皞、蓐收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其令曰:‘审用法,诛必辜,备盗贼,禁奸邪,饰群牧,谨著聚,修城郭,补决窦,塞蹊径,遏沟渎,止流水,雝溪谷,守门闾,陈兵甲,选百官,诛不法。’
北方之极,自九泽穷夏晦之极,北至令正之谷,有冻寒积冰,雪雹霜霰,漂润群水之野,颛顼、玄冥之所司者,万二千里。其令曰:‘申群禁,固闭藏,修障塞,缮关梁,禁外徙,断罚刑,杀当罪,闭关闾,大搜客,止交游,禁夜乐,蚤闭晏开,以塞奸人。已得,执之必固。天节已几,刑杀无赦,虽有盛尊之亲,断以法度。毋行水,毋发藏,毋释罪。’”
两段文字一对比,就知道,南方的炎帝也就是赤帝,朱明也就是祝融。五神所执之器分别是规(东方句芒)、矩(西方蓐收)、权(北方玄冥)、衡(南方朱明即祝融)、绳(中央后土),其实这五星、五帝、五神、五方、五季、五器等等都是战国时代五行学说大盛之后的产物,它的起源是比较晚的,而且五神各司其职而不相乱,规、矩代表法度,权、衡代表平均,绳代表公正,不可能发生“带着秤砣,长途飞行到南海去找祝融,使秤的杆、砣合一,发挥其权衡的作用”的事情,我的那篇论文的观点明显有些幼稚了。
(三)
其实关于“鲲”,崔譔说得很正确,应当就是鲸鱼,或者说是鲸鱼的夸大和神化,并非是毫无根据的说法。
《庄子·逍遥游》用鲲鹏的例子、野马(雾气)尘埃的例子、列子乘风而行的例子等等,实际上都是在阐发一个观点:这些看上去都是在很自由的飞翔,实际上都是有所依托的,比如大鹏要击水而起、要抟扶摇羊角而上;野马尘埃则靠“生物之以息相吹”来飘动;列子飞行也要依靠风——这些都是有所依托和羁绊的,就是《逍遥游》里所说的“犹有所待者也”,大鹏没有暴风,野马尘埃没有生物之息,列子没有风,都不能飞翔了,所以他们都不是真正的逍遥游;只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也就是无所依托和羁绊,才是真正的“逍遥游”。庄子用对“逍遥游”的阐发,来揭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道家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