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乙 己

                          文/枫林

   鲁迅写了个小说叫“孔乙己”，我今也学学先生写个小说曰：孙乙己，为什么叫孙乙己呢？原因一是因为小说的主人公也确姓孙，原因二呢！是此人也确有些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有些神似之处。这老孙高高的个头，有四十开外，皮肤白皙，但生一副眯眯眼，赵本山小品中所说地猪腰子脸，平常戴一副金丝眼镜，有些文人气质，但不修边幅，显得清瘦和邋遢。

当我八十年代初毕业分配X城这单位时，人们就告诉我，这孙乙己可是文化大革命前的高中生，属老三届的，会说流利的俄语和英语，可有才华了，会写一手好诗。因为和圣人孔子孔姓笔画多了两点，和军事家孙武同性，讲话又会子、乎、者、也，常口带一些文言文，所以人们有时也调侃，称他为孙夫子。

孙乙己原在单位的财务室，是单位的总会计，这可是单位的实权，单位年终盈余，资金的进出和职工的吃喝拉撒全都在他的账本和他手指的对算盘子的拨拉，可也算是个单位有头有脸的人。

这孙乙己虽说掌着单位的实权，但初来单位时，我发现单位的大大小小的职工可都不怎么尊重他，人们见了他不是骂句“你这个怂，又拼谁的火呢”或“你个狗日的，不是个人......等等”要么就逗着他乐：“孙夫子，给咱朗诵一首诗”，“不敢不敢，献丑了，只是凑个雅兴，玩玩！”......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每到逢年过节，单位都有庆祝活动，各科室都都要表演节目，孙乙己就代表财务科朗诵自己写的诗词。

你还别说，孙乙己到底是五十年代的高中生，文字水平还是杠杠的，写的诗还真的不赖，哪意境，哪韵脚，哪感情，读起来是朗朗上口，自己朗诵起来也是激情炽烈！感情饱满！“啊！......我的祖国，我的亲娘（或什么的......）还模仿伟人在1949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的一声呐喊，“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的手势，让人们忍俊不禁。后来几乎每年节日庆祝活动的时候，人们待正式节目演完，大家就怂恿着高呼！“孙夫子来一首！老革命跳个舞。”

“老革命”是个女的，四十出头，也是我们单位的。每年节日的时候待正式节目演完，大家就起哄！这女的性格活泼，节日大家也高兴，也不避讳，就跳一支文革时学的忠字舞，一边跳，还带着各种手势。这两个人一个朗诵诗，一个跳忠字舞，这庆祝节日的气氛马上就热烈了起来，逗的全单位职工男的女的们笑地是前仰后合，忍俊不禁，口哨满会议室，大家高兴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是我们单位职工一年中尽情欢呼，捧腹宣泄最快乐的的时光。

孙乙己不愧是文革前的高中生，还是很有文学修养的，知识也渊博，会计业务也是顶呱呱，但是就是有知识分子常有的习性，性格懦弱，不擅和人吵架。虽吵不过别人，但却经常说话尖酸刻薄，喜欢挑刺，占别人个小便宜或要个欺头，老爱拼惹别人的火，不知过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受了什么刺激，言谈举止和正常人就是有些不一样。有时拼别人火或说话惹了别人，人家动怒了要收拾他，孙乙己在和别人发生矛盾吵架时，虽然个子长得高大有近一米八，但却从来不和人动手动脚。反而别人不管大小都对他动粗，看到别人对他动手，这时，他只是向后躲着红着脸胆胆怯怯的说，“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人也不管，对他就是一拳或者一脚，每每都是他吃亏，人们还没人同情他。

记得我刚来这单位不久，单位分房子，房子少人多，那会都是按工龄和职称打分，看你打多少分大家排队分房，排在前面的先挑。那时的规矩道道也很多，工龄每年多少分，职称多少分，工人还分几等工都不一样，全凭领导职工们自己定，经常为分房大家争地你死我活，大打出手，弄地死去活来。孙乙己由于工龄长职称高也分了套房子，但是原住的那个职工因为这次分的不满意不愿意搬，这把孙乙己搞得没办法，就去找领导，领导说房子已分给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孙乙己性格懦弱，也不敢和人家闹，只是在那里乱嚷嚷，像祥林嫂似的给职工们嘟嘟囔囔，说他的冤屈，要是别的人早把门给撬开了，时间长了这事就不了了之，孙乙己也就偃旗息鼓地默认事实了，这新房子也就没分成。

再后来我在单位时间长了我就听说孙乙己好多过去有趣的事......

其一是说孙乙己在财务科当会计时缺德，孙乙己晚上在单位值班，用了和他搭伴出纳女同事的毛巾洗下身，第二天上班，女出纳用毛巾擦脸闻有奇臭的味道，还有的说女出纳曾亲眼发现过他这样干过！女出纳同事为这还打了他的耳光。

  其二是说孙乙己在财务科当会计时贪财，违反会计法，把公款用财务科同事别人名字存入银行做定期，自己吃利息，被发现后领导狠狠地批评一顿并进行了违纪处理，还被背黑锅小伙子痛打了一顿。

其三是说孙乙己在财务科当会计时不按会计制度办事，有时耍二球和二杆子，那时的职工发工资，都是单位的会计到银行取钱带回单位现发给职工的，一次孙乙己去附近银行领职工工资，因不满银行员工给他的零钱多，要求更换大面值钞票，银行员工不给他换，这下惹怒了孙乙己，和银行职员大吵大闹，也不检钱数目，把钱袋子往柜台一扔，愤愤地吵吵嚷嚷就走了。这下吓坏了银行员工，赶紧把钱拿了回去，还有说孙乙己去银行有时取钱，用塑料袋装钱，把口袋子一扎，夹在自行车后架上骑自行车回单位，我却感到这是否说得有些玄乎，这孙乙己又不是武艺高强的武松，武功高强胆子就大，他再二球就不怕被人把钱给抢了，钱丢了他要给职工赔工资或受处罚，难道这些他不懂吗？据说银行来人还找到了单位，问单位领导怎么找了这样的人当会计，不怕出个大烂子。

其四是说孙乙己不道德，破坏别人家庭，原来孙乙己不知怎么的和原妻离婚了，现在的媳妇是一个离婚的，还带了一个女孩已成年了，但是过了些年月，不知什么原因和这女的就又离婚了。结果单位有些已婚的爱开玩笑的长得俊俏的婆娘就拿孙乙己取乐，整天的逗着他玩，“孙夫子，最近我和我老公最近也在闹矛盾，马上也要离婚，要是离婚了，咱俩过活，我们生活在一起，过一辈子，好吗？”这孙乙己起初还不信，但招不住这婆娘整天的在他耳边叨咕，也就信以为真，把这孙乙己搞得魂不守舍，结果打电话打到人家老汉那里打听真实，要人家老汉给他让位，这女的老汉气不打一处来，拿了个板斧就来找他了，把个孙乙己吓的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一股烟就跑，恨不得一下子钻入地底下，大家赶紧拉住这男的，那婆娘慌忙拉住自己的丈夫说是在开玩笑呢！

听职工说这孙乙己虽说原来在财务科做出了一些不道德的事，也犯了些小错误，但是由于孙乙己业务精熟，把单位的财务理得好像老太婆数鸡蛋节节清，各种数据茄子一行，辣子一行的。单位领导惜才，也就一直没有换他，但经不住这孙乙己不停地出事和胡来，银行不停的找单位竭力反对他当会计，职工们的议论和不同的看法，领导也觉得有压力深怕出个大事，不得己就把他换了，重新换了个会计，把孙乙己也调离了财务科，这孙乙己离开财务科就在单位打开杂活了，那个科室的工作他都干过。

大伙儿看看，这孙乙己有时候觉得他处处受人欺负，被人戏耍，叫人特别同情！但是看他做过的缺德事情来看，又让人们特别的憎恨。他贪财，败坏别人名誉，伤害他人，人们又觉得他很可憎，他有时说话尖酸、刻薄、还爱拼别人的火又让人特别的生厌，真是让人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我初来单位时，因为听说他是这么个人，也就很少和他搭话，在路上若是碰见了，尽多也就是点头微笑一下。在单位时间长了后，这孙乙己看我是学校毕业的，也戴个眼镜，书生意气，也就慢慢地开始拼开了我的火。见了我的面，总是拉个怪腔，阴不阴阳不阳叫道：“大教授，这是去哪里呀？”…“大教授，听说你写的诗很好，我们切磋切磋，我可以指导你呀！”“谁要让你指导...”我抬头眼睛看着天空，爱理不理他，不屑的说道，“大教授，大领导，前途无限啊！最近在忙什么呢？”遇到这种让人烦的情况，我也只是唯唯诺诺，哼哼唧唧支吾几句笑一笑就离开了，懒得和他纠缠...。那孙乙己看我对他不太热情，显出很失望的神情，对着我的背影道：“本来我想教教你，看你还高傲的不行，不尊重老同志，太傲气了哦......”。虽然我这样的敷衍对付他，但是经不住这孙乙己天天见面后总是这样戏耍﹑拼我火，有时免不了真就烦透和发火了。

一次由于遇到不开心的事，走在单位门口，正在那里生闷气，碰巧一位姑娘紧挨着在我后面走着，这孙乙己迎面走来酸不溜溜地又是一句“大教授，带着女朋友干什么去？也不介绍介绍啊？”我一听这话，腾的一股无名火就升了起来，上去对着孙乙己就是一拳和一脚，并带着粗口骂了一句，“妈了个逼！你胡说什么！你整天的拼我火干啥？”那孙乙己见状，红着脸向后退缩着，慑蠕着说，“生那么大气干啥？和你开个玩笑嘛！不喜欢以后就不开了吗！”，我狠狠瞪着他，“你个狗日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孙乙己生活方面、吃饭很抠，从没见过他请人吃饭，但有时请过女人吃饭，请女人吃饭无非就是想和人家结婚，女的也就是骗骗、玩玩他，占个小便宜而已，每次请女的吃饭，不舍得花大钱，也就是十元钱，尽多二十元钱就把女的打法了。也就是一碗面、凉皮夹馍、米线、炒饭之类，从没请人家吃过炒菜。听说有次被那丈夫用斧砍的婆娘骗去饭店吃饭，那婆娘点了一大堆菜，孙乙己看罢头都大了，想要溜走，那女的拉着不放，孙乙己急忙分辨到：“我钱带的不多，带的不多！...我没有多少钱...没有钱...”后来那女的打开钱包，真的没带多钱，也就吃了顿便饭把孙乙己放了。

冬去春来，夏退秋至，年复一年，光阴如箭。这不我到这单位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这孙乙己渐渐地也老了，他生下的孩子们好像也都遗传了他的不好的秉性，也都觉得脑子好像怎么有点不正常，和正常人总觉得不一样，性格举止都怪怪的，儿女当中学习没有一个较出色的，没有继承他的好的方面。

孙乙己依然还是孤单单的，孑然一身，经常时不时的带回一个女的生活一段时间，但时间不长又不见了，在孙乙己生活中，女人好像就从来就末断过，但看起来好像都是些下层中的不幸女，或城中村的离婚妇，因为孙乙己工资高，单位效益又好，我想，估计这些女的们也许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孙乙己已退休好多年了，我记得在退休时是给单位做扫帚大叔的岗位上，每天当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孙乙己就得早早起来，在单位员工们乘着不同的交通工具披着晨光在八点前迈入单位门口时，孙乙己就得把单位的前前后后院子周围都要打扫干净，迎接职工们新的一天的劳动，孙乙己也就完成了他一天的劳作，可以回家休息了。

好久好久我都没有见到孙乙己了，孙乙己已退休二十多年了，腊月那天午后，在单位大院内，我又见到了孙乙己，他不知来单位干什么事，孙乙己已八十多岁了，冬天天很冷，才下了一场雪，寒风刺骨。孙乙己穿着不太配套的冬衣，带着老年帽，还带着他标配的金丝眼镜，脸上和额头已刻着很深的皱纹，面部毫无表情，他的后脚紧挨着前脚颤威威的向前踽踽地移动着......。

单位老人已所剩无几，现都是新来年轻人，没有人认识他，对现在单位的年青人来说，他已是佰生人，而他自已相对于现在的单位也觉得更是生分，单位的员工和办公楼地貌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他来说晃如隔世。

像孙乙己这样的人，社会中可能很多很多，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都是那样让人讨厌，呵斥，看不起。落魄的…辛酸的…没有尊严的…悄无声息的…走完了他们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