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语言就没有世界，语言产生前后人们认识的区别

李泽健

一、没有语词一切问题都不存在

在没有语词之前，我们是不能言说的。

我们不能说存在着一个客观世界，不能说这个客观世界上存在着万事万物，不能说万事万物之间存在着矛盾，不能说世界上存在着客观规律，也不能说世界上存在着真理……；我们不能说我们的认识是在反映客观规律，也不能说我们的认识是在追求真理……，当然了，我们也不能说“我们”，——一切都不能言说。

不能言说，并不是意味着客观世界就不存在了，不是说万事万物就不存在了，不是说就没有矛盾、没有规律、没有真理、没有我们了……

而是说，根本就没有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问题！没有客观世界存在还是不存在的问题，没有事物、矛盾、规律、真理……存在还是不存在的问题！

就好比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睁开眼睛能够看见，竖起耳朵也能够听见……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看见”，不知道自己是在“听见”，更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啥，听到的是啥，当然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啥……在他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些问题的！

二、有了语词以后还必须要有约定

有了语词以后，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随意言说了。交流的前提是约定语词、语句的用法，否则即使是使用同样的语词、语句也不能交流。

如果语词没有表达对象，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们嘴里说出来的语词的声音跟风声、雨声、鸟叫声有何区别？

即使语词有了表达的对象，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它表达什么，或者别人不知道它表达什么，哪又有什么用？如果一个人对你说：“Али-гали сэг” 、“deger-e tngri-ece jayaγa-tu törü-gsen börte cinua a-juγu”你知道他是肚子饿了还是皮痒了？

有了语词以后，我们还必须要约定语词的用法——约定语词表达的对象，而且，这种约定必须是在使用该语词的所有的人之间进行的。比如说，我指着一个对象说“红”，大家要表示同意，以后遇到该对象大家都说“红”，如果大家不同意，那我们以后就没有共同的语言，就无法进行交流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红”指的对象是什么，那这就是所谓的“私人语言”，“私人语言”对别人没有意义，对自己可有可无，这里我们不予讨论。

约定了语词表达的对象以后，我们还要进一步约定语句的用法，约定用什么样的语句结构表达对象之间的什么样的关系。如果不约定语句的用法，即使我们理解语词的意思，也无法正常交流。比如说，如果“狗是白的”、“白的是狗”、“是白的狗”这三句话没有区别，那你知道它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三、语词、对象不分，认识发生了根本变化

没有约定之前，在我们还没有记住语词和语词所表达的对象之前，语词是语词，对象是对象，二者在我们的认识中是分开的。大家回忆一下，我们当初是怎样记英语单词的？我们经常是看见了单词不知道它是啥意思，或者知道了意思又不知道单词是怎么写的，我们经常分不清potato和photo，分不清quite和quiet。

在这个阶段，我们还能意识到语词和对象是不同的，能够意识到它们之间是分离的。在这个阶段，如果有人说photo是土豆，我们也会相信的。

一旦当我们记牢了语词和其表达的对象，一旦我们把它们捆绑在一起，认识就发生了根本变化。这个时候，我们往往语词、对象不分，我们往往忽略了语词，直接把语词当成是对象，我们往往直接想到的就是对象。比如说，看到大象，我们脑子里立马想到的肯定是那个长着蒲扇般耳朵的庞然大物，而不是“大象”这个语词——如果我们没有给“大象”这个语词带上引号的话。

这个时候，语词和对象是融为一体的。如果没人提醒，如果不刻意进行区分，我们往往是区分不开的：鹿肯定吃的是草头上长角，整天吃肉呲牙咆哮的绝对是狼！如果有人说吃肉咆哮的是鹿，我们肯定会跟他急！此时，我们已经忘了“狼”和“鹿”只是我们给对象起的名字，我们忘了对象叫什么名字只是我们的一种约定，我们忘了我们是可以给它们互换名字的！ 我们想到的只有对象本身，那就是：狼就是狼，鹿就是鹿，它们都只能是它们自己！狼绝对不是吃草，鹿也绝对不是吃肉！

四、有了约定以后才能言说

有了约定以后，我们才能言说，才能进行各种表达，才能进行语言交流。约定了“雪”、“白”所表达的对象以后，我们才能说“雪是白的”；约定了“苹果”、“红”的意思以后，我们才能说“苹果是红的”。

我们特别要注意的是，只有在约定了 “存在”的意思以后，我们才能说存在，只有在约定了“世界”、“事物”、“矛盾”、“规律”、“真理”的意思后，我们才能说“存在着一个世界”，才能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事物”、“存在着矛盾”、“存在着规律”、“存在着真理”……

 五、“原来” 只是相对于约定的时间点而言

语词的使用，总是在约定了语词的用法之后。相对于语词使用的时间而言，语词总是“原来”就已经存在了，所以，在语言表达上我们总是说“原本就存在着一个世界”、“世界上原来就存在着万事万物”、“原本就存在着规律”、“原来就存在着真理”……

这种习惯的表达，后来被我们无限演绎，结果就成了：没有人类之前世界就已经存在，没有人类自然规律照样在起着作用、地球照样绕着太阳转……

我们忘了，这里的“原来”只能是相对于约定语词、语句用法的那个时间点而言，在没有约定之前，是没有什么世界存在不存在的说法的；我们忘了语词和其所表达的对象是分离的，忘了我们把它们融为了一体——我们误以为在“太阳”这个语词产生之前被我们叫做“太阳”的那个玩意儿还是“太阳”，误以为在“世界”这个语词产生之前被我们叫做“世界”的那个玩意儿还是“世界”！

六、言说语词产生之前的对象，必须要重新约定语词语句的用法

有了语词以后，我们也可以言说语词产生之前的对象了。我有一条狗，已经养了五年了，但是我一直没有给它起名字，今天，我给它起名叫“二哈”，从此以后，我就可以说“二哈在五年前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二哈已经跟我五年了”……

但是，这样的表达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别人知道我把五年前的这条狗也叫“二哈”了，如果别人不知道，那他可能就会说：“别听他的，他是个骗子，我跟他邻居十年了，从来没都没见过他家有什么二哈。”

一般情况下，我们约定语词表达的对象时，并不是约定该语词产生之前的对象，我们总是指着一条狗说：“狗”，而不是说前天的那个东西叫“狗”。如果我们要用现有的语词言说语词产生之前的对象，那还必须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必须要让大家都知道有这种用法。如果没有这种约定，那就可能会产生分歧，因为不同的人对语词产生之前的对象可能会有不同的命名：你现在是局长不假，但是你不能说你穿开裆裤的时候也叫局长，那个时候你叫狗蛋！

只有在重新约定了语词、语句的用法以后，我们才能说在语词产生之前世界就已经存在了，我们才能说没有人类之前世界就已经存在，才能说没有人类，自然规律照样在起着作用，地球在照样绕着太阳转……

特别需要注意，上面这样的说法也只有在对语词、语句有共同约定的语言系统中才能适用，在有着不同约定的语言系统中并不适用，因此，不存在什么绝对真理，不要认为自己所认识的就是什么绝对真理！

七、误解定义，以讹传讹

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在一起，然后指着一个对象对大家说：“这东西叫狗！”也不可能每一次都牵着一条狗，让不知道“狗”的人去看。在语言传播的过程中，在大多数的时候，为了让其它人明白“狗”是什么，我们只能用别的语词对它进行解释，这种解释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定义”。对于没有听说过“狗”的人而言，他会以为“狗”就是别人所描述的那个样子，以为别人的解释就是“真的”。所以就有了“定义揭示对象本质属性”的说法。殊不知，由于语言的局限，由于解释者水平的局限，他对“狗”的解释可能并不准确，随后听着以讹传讹，渐渐地就导致各种各样“狗”版本的出现。

八、决定论、因果论的误区

因为在语词产生之前人类已经存在，因为语词是人类发明创造出来的，所以，我们会说“没有人就没有语词”；因为世界在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所以我们得出了结论“没有世界就没有人，没有世界人就不可能认识世界！”我们以为，这种因果关系是“客观真理”，不管我们有没有认识到，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它都在那儿存在着，都在那儿起着作用！

我们忘了，只有当我们约定了语词、语句的用法之后，我们才能说“语词产生之前人已经存在”，才能说“语词是人类发明创造出来的”；我们忘了，只有在对语词、语句有共同约定的语言系统中，我们才能说“没有人就没有语词”，才能说“没有世界就没有人，没有世界人就不可能认识世界！”我们忘了，没有语词我们根本不能言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世界”、“人类”等等的说法；我们忘了，如果没有约定，“没有人就没有语词”、“没有世界就没有人，没有世界人就不可能认识世界！”等等这样的说法就啥也不是，至多就是一串无意义的符号而已，哪里还有什么“客观真理”可言！

尤其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把“人类”的存在当成是语词产生的先决条件，记着，没有语词就没有“人类”，在没有语词之前，被我们叫做“人类”的那些东西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