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窗下,有许多肥厚的花,花色猩红,饱满欲滴。
花事总在最潮湿的一季。雾悠然罩在那里,薄时令花瓣生出细绒,浓时细绒就被犁开,大滴大滴沿犁沟淌下来,仿佛淋漓的血痕。
粘稠的空气扑面而来,使我呼吸愈渐粗重,我知道这是春天浓烈的腥甜,于是我知道窗下的花已经开了。通常这时候我紧闭门窗,常识告诉我要紧闭门窗,天气报告也一再告诫我们减少以至停止户外活动,留在室内,何况
希腊神话里有一条河,名为忘川。
遗忘以河的形式穿过世界,不知所源,不知所往,汩汩而濯洗往古和如今,它与每一个人相关,以致这河比众多的神祇还要著名。可见遗忘是人类非常古老的问题,也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人们在去往天国的路上,必得经过那里。所有这些人们,或者说所有这些魂灵,有清的,浊的,苦难的,随常的,卑贱的,华贵的,无辜的,有罪的……
柏拉图在《理想国》里说到一行魂灵上路,餐风露宿,倍受煎熬,途经审判,途经抉择,而后从“必然”的宝座之下一个一个走过去。接着,所有的魂灵被驱赶着,横穿勒塞的平原,也就是遗忘之平原。那里赤地千里,不生树木也不见草色,酷热如同炉火把人悉数烤干。傍晚,焦枯的人们来到一条河畔,于是人们扑向河水。柏拉图这里说的是——每人都被迫去饮一些河水,那些没有智性相助的人饮的更多,还超出了规定的数量。饮后人们便忘掉了一切,他们睡着了。这条河就是忘川。
据说从前的希腊人不饮河水,他们只饮井水或泉水,这或许是因为浊与清,又或许是因为遗忘与记忆。然而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竟至只剩下一道河水,
理发的
他的装备是一只方凳和一只棕黄色人造革提包,一只提耳断了,他用一根红色的尼龙绳两头拴住,做成一只新的提耳,原来的那只,被剩下的尼龙绳多绕了几绕,就耷拉在原来的位置上,依旧做着提耳的模样。他的店面在人行天桥之上。这座天桥比较长,半边的下面是过火车,半边的下面是过汽车,火车道和汽车道之间还有人工的绿化带,以及非人工的残存的荒草,容蟋蟀们在晚间鸣唱。
理发的在天桥上开业已经有一些时候了,那时这天桥还仅仅是座横跨铁路的天桥,上上下下都罩着铁丝网,网上挂一些小牌子,写着“高压危险!”“禁止攀爬!”“禁止掷物!”等等。那时两边都是低矮的村舍,天桥的台阶伸下去,就伸到荒草欲合的泥径里了。他在天桥顶上给人理发,眼看着远远近近的灰瓦成片地倒下去,连连绵绵的菜畦成片地铲起来;倏忽是竟日不开的接天黄尘,倏忽是渺无涯际的磅礴泥浆。再一日,上上下下的铁丝网都被覆上了模板和油毡纸,将天桥裹成暗无天日的甬道,迫使他不得不用剪子加刀片去开几个孔洞,偷偷放进几束光来,将就照见顾客的头顶。然后就听到外面的世界满是令人惊恐的声音,接连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