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bcat问我，是不是该写到爱情了。我说，对。这是一个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点去落笔的词。却又无法回避。

 

    因为无法回避，才有了人生的许多扑朔迷离。

 

    揪住一个词不肯放手，是不聪明的举动。但人若变得聪明，必须先从愚笨中知晓其坏处。否则治标不治本。终有一天还会愚蠢。我现在说的，全是与爱情有关的。它在我这里，并不是生僻，也不是避讳，更不是娇羞，它只是在人生半截路上，看不到终点的一个小段落。你有经历，但你不能对自己下结论。你看见别人在经历，你也只能一笑而过，而已。

 

    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呢？我无法给任何事情下定义，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说出我的感受，并履行自己的意愿。谁的生命不是如此呢？从喜欢一个人开始，或在一起了，或没有在一起。在一起了，有一段时间，我们叫做爱情如胶似漆，但那或许是短暂的。后来或者有了婚姻，或者一拍两散，然后我们管这叫成熟。或者还有一种人，几十年来，无法在一起，却彼此相爱。我那天对杜小夏说，你相信不相信四十年的鱼雁爱情？他问我什么叫鱼雁。就是四十年来只以书信表达，却没有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他说不可能。我说这是现在北京上演的一出舞台剧。你看，想像如此华丽，所以，戏剧舞台也愈发光彩四溢。

 

    我在很多年前，是明白自己的喜欢的。除了喜欢，还能怎么样呢？所以，就剩下单纯的喜欢。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在一种突然的情形下，喜欢上了TA。觉得上学或者生活因此而有意义。多少年后，我依然记得当时喜欢那个男孩的脸。喜欢他的顽皮。喜欢与他斗嘴。喜欢他戴的军帽。还有一脸的白白净净。我喜欢有幽默感的男孩子，他会让你觉得阳光，向上，积极，乐趣。这是一种铺垫。从那时起，直到今天。后来，我见过这长大以后的男生，结婚成家立业。开一辆车，据说也是殷实的家境与生活。我看过去，觉得陌生。握握手，说说话，就像和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般。只是我自己清楚，永远不会把一个小男孩与一个成熟的男人划等号。他长大了，但那个他，却在记忆里。如果说，会有另一个时空，它应该是在人的记忆中。

 

    有一段时期，发生了错爱。高中。爱慕一个教语文的女老师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拼命地写文章，只为博她夸奖。常常迷恋她的才情，恍惚于她的任何文笔之中，摹仿她的字……于是有了今天的我。对于“国学”的热爱，更甚其它。离开高中十几年的时间。人生的转折并无悬念。我是正常的女人，只是超乎寻常地喜欢任何值得喜欢的东西。

 

    大学时，开始了恋爱。我想这是爱情伊始。与珠之间的感情，到了今天，应该转化成了一种凝重的情绪。它像一种结晶体。正如蚌在吞沙之后，久远的疼痛，竟变出了珍珠。我和珠每年一见的相会，都是平和而淡然的。想像不到，曾经轰轰烈烈的恋爱，淋漓尽致的笑与哭，两个逐渐长大的孩子，共同经历的困苦与人生的磨难。却在一切平息的时候，松开了彼此的手。再谈到那一段时，会失声。但没有哭泣。珠给我发来他儿子的照片，极漂亮的男孩子。我为他感到高兴。这是由衷的。

 

    与龙在一起，显得突兀。就像和珠的分手。静悄悄地，没有言语。和龙在一起，找不到理由。他告别了他的妻，我在一个小餐馆里等他。在那个时候，我没有思想。显得焦虑。冬天。火锅店。之后吃了一些肉，说了一些话。我和他就住在了一起。和龙在一起的时间，是我转变的一个阶段。仿佛就从一个小女孩，成为一个强势的女人。我感到内心有股力量，冲破了自己。有几年的时间，我在职场里的棱角，我依稀记得。龙，在我的身边，同事，恋人，几种重复的关系。永远温和的一个男人。时间过得很快，和他走的路，却不多。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失忆。因为一些摒弃的习惯，通常就把某些人某些事从那个记忆里删除了。如果我的脑子里有“魔棒”，是不是不至于把一大片记忆删掉了？

 

    我有很长的时间，不去考虑爱情是什么。我想所有非单身者，都不会有事没事地考虑这个问题。孤独会让人变得才华横溢，也会思考许多。有伴侣的日子里，计较的大多数是生活的琐碎。推着平淡往前走，走出来的也许是大平淡。

 

    还有人想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想不想。只是冲破现状的想法愈演愈烈。它来自于内心的召唤。也许，你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你只是知道，不想往这个方向走，罢了。大多数时候，我们的选择，是盲目的。但那只是因为，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把所有的思维障碍扫干净，其实，所有人，所有事，都还有余地。

 

    2007年的一年，我的记忆，格式化了。

 

    我和KYLE能在一起，起初于我是件不靠谱的事。我单身了几个月以后，忽然觉得对生活应该敞开心。恰恰是这种自我愿望的萌生，才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感情之中，没有规律、规则、定义等一系列的可参考依据。所谓“惯例”，适用于他，但或许就不适用了新的他。同样是男女，在不同的两个人中间，也许就会迸发出绝然不同的感觉与情绪来。加上彼时的季节，当下的环境，成就了两个人的牵手。能够坚持着一路走下去，并非来源于人的执着。而是相互吸引的情绪还在。当人生无爱，或无被爱时，是空虚而飘渺的。踏实的生活该是有痛苦亦有欢笑。一种情绪，不足以成就人生。我在与KYLE同行的日子里，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成年人之间的爱情，该有一个归属。这个归属不是一张纸，而是一种默契。明知未来的路很长，却敢于承担。如果从一开始就畏惧了……我相信，爱情的胆量，并不是锻炼出来的。

 

    有很多诱惑，或许会在人生的某个小角落里探出头来，让人飘摇。但吃过一颗诱惑的果实，就知道，色彩艳丽，可能会华而不实。真正诱惑自己的，是内心的欲望。如果没有这些，再来看爱情，或许是平淡的，但它会长久。你也就会发现，原来一直横亘在自己心上的某些条件、不足，诸如此类，都变得不重要了。能与一个人在一起，相知相依，竟是生活中的一条主线。

 

    关于爱情，若非岁月的磨砺，谁敢说能懂？

 

    手里明明有一支玫瑰花，却还四处寻花的人，寻的已不是花了。那只是欲望。

 

    我在想，年轻时的状态我们永远回不去了。那就用眼下的心，眼下的情绪，珍惜眼下的感情吧。如果还有一个三十年，再来回头望望。那时候，爱情想必已经敲碎在生活中了罢。

    三十年的记忆，换个方式来回放。于是，就到了“友情”。我很怀念儿时可以称作小伙伴的所有人。有些人甚至现在就在一个城市里，随时可以打个电话出来吃饭。但是时间会冲淡一些东西。也会培养出一些新的东西来。比如，你可以称这种东西为“交情”。但它离友谊就相去甚远了。

 

    我对幼儿园时期，和哪个小朋友比较要好，基本是零记忆。我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妈妈常说，小时候的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有个印象是参与幼儿园群体对殴。是分两伙，好像是因为有个小女孩很漂亮，有两个小男孩喜欢她，然后就分两排，大家对着吐唾沫。这个事我参与了，衣服脏了，所以记住了。

 

    第一个印象里的小伙伴是个男孩。我在学前班的时候。应该是四五岁的光景。上午上课，下午玩耍，中午小朋友们一起睡觉。我对面是一个小男孩。中午我们俩个总是一起说话。觉得很要好。印象开始深刻，是因为他的爸爸要调转，所以，把他接走，不再来上课了，我才觉得有一点难过。原来某些印象，总是启迪于分离。而分离这种情愫，才会让人触动心底的神经。那个时候肯定不懂。这是我现在总结的。之后，再没见过这男孩。因为也没有一点的印象了。

 

    但我对气味敏感。我记得熟悉的人身上的味道。比如小学一年级时，非常喜欢一起玩的小女孩是班长，她长得真好看，像个洋娃娃。我觉得有这样的小朋友，很骄傲。她身上有一种鲜奶的味道，我愿意和她在一起。只是某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她的爸爸杀人了，还碎尸了，她妈妈和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当时公安局挖出来身体的每一部分时，我挤到人群最前面看见了包裹在塑料袋子里的“大腿”。我没害怕，但却被人提了起来。爸爸把我带回了家。小朋友，就失去了一个。

 

    小学最初的几年，是非常愿意玩的。但喜欢一起的小伙伴不多。主要是因为我跳皮筋和打口袋都非常弱。所以，我就拼命练习这两项运动，直到有一天，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家的队伍。然后就认识了一个比我高一头的女孩，愿意和她一起玩，还有两个好朋友，四个女孩常常去一条臭水沟，从这边跨到那边，从那边再跨回这边。这臭水沟有来历，因为当初碎尸的那些身体部分就从这个沟的旁边挖出来。我们几个好奇，就愿意在这里玩。只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一次也没敢跨过去。因为我怕下面湍急而过的水。

 

    后来，那个高个子的女孩也转学走了。直到上高中时候，我再次见到她。从她的眼睛，我就认出了她。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见，多了很多陌生。或者说，小时候的认知是非常初浅的，它只能建立在彼时的环境中。再次见面，记得对方的名字，寒暄而过，很少交流。而高考之后的去向，就更无从得知了。这种断，几乎可能是永远。

 

    到小学四年级后，妈妈对我的管教开始严格。能够来往的小伙伴，就是放了学到家里做作业的那种。有过四五个人吧。彼此去家里写作业，一起跳皮筋。但印象最深刻的女孩，觉得是从心里忘不掉的朋友。她常骑车载我回家，早上上学的时候，一起上路。感觉是那种非常要好的关系，有知心话可以互相诉说的。可我记不得当时有什么知心话可以说。只是夏天的时候，会比较一下裙子好不好看。头发扎一个辫子好还是二个辫子好。比如有一个新的指甲刀了，要给她炫耀一番。可以手拉手一起走，然后觉得有个伴。和她一起的时间很长。直到小学六年级，还经常的你来我往。妈妈也比较喜欢她，这个是基础。

 

    上初中以后，满脑子的学习和学习了。然后又似乎有了一层长大的隔膜，以及互相比较的色彩，与男生，与女生的来往都不过频。但还是有了丹、凤、霞这样的好朋友。所谓的好，是因为心事可以说的。所谓的好，是可以一起写作业的。所谓的好，是闹翻了，回头又挽着手出去玩的。所谓的好，是今天想起来，还觉得彼此该珍重的情谊。霞是被我们送出嫁的女孩，追求她的男生，我们一路看过来，最后嫁到了小县。那时候，我才明白，人生无法规划。哪怕少年时，再怎么样地喜欢一个男孩子，长大以后，心事全都会变。启蒙时候的感觉，似是而非，不要当真，所以，才会美好。而丹一直只身在外飘荡，也是一痴女子，竟不知不觉成了“剩女”。凤，就不知去向了，太久的不联络，仿佛再询问，已是唐突。只知道，大家各安其所，也就罢了。

 

    高中时代，我是住校的。有两个女孩，在我的友情岁月中，划下了重要的笔墨。波，还有进。直到今天，我依旧记得那个永远温和善良的波，念佛，不温不火，家境宽裕却节俭，不同于少女的张扬与多情，却显出了沉稳与亲和。而进，这个让我不能忘记的女生！因为我的一句失误话，吃了安眠药，还好，幸存。从此，像有了纠葛般，我和她通信，互相交流文字，直到大学。她的文字，是我见到过最凛冽而透彻的文字。我相信她的才华，无与伦比。只是进身上永远有一种飘渺的气息，你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于是，你就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波和进，在我的世界里消散了。我一直在寻找，却无迹可寻。想来，缘份也该顺其自然。因为人生是一个片断接一个片断的，在大学时，寝室的姐姐们应该是我最值得珍惜的朋友。每一个人后来的出嫁，大家必定亲自去祝贺。想起当年寝室里悄悄的夜话，长大以后，却又另一番景象，会有感慨。但很快的，我们就被生活的世俗所淹埋。来不及思考，还要继续上路。

 

    工作的时候，偶而会有三五成群谈得来的朋友。DST时，有一群兄弟姐妹相称的朋友，常聚会吃喝。公司变故，各自也就散了。想找人吗？想找还是容易的。只是缘起什么呢？

 

    后来就是经典的IPLAY团队，在这之前，也有一群小伙子在我的周围以哥们相称。大家伙彼此亦是吃吃喝喝，随便调侃的交情。觉得还好，深入说一些，但都适可而止。成年后的友谊，需要一些分寸了。大家的八面都有不同群体，朋友也归类，我更希望淡如水。

 

    友情，是生命中很可贵的东西。时常会在这些年后，念及起当初的一些同学来，比如振宇、大鹏、二民、东威，大家还会说一些话，还有话可以说。还有一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陌生，像是小倪，我时常就想起了她，那已为人母的小个子女生。还有老吕，认识多年，仍旧淡如水的情谊，但它长久。还有一些可以说话聊天惦记的人，小隆、我的亲爱魏魏、LILY、天兰、老陈、娄娄、花开富贵、小明，还有忘年交的马姐、bobcat，我的小妹妹北京小妞淼淼……包括那个曾经激动人心的IPLAY全体队员们！

 

    现在呢？经常会在一起坐坐的是姜不辣，互称“知己”；杜小夏，是我弟弟，从网上来，却像有了真血缘，是心里的惦记；大象，和别人不同，总应该和杜小秋一起做点事的男子汉；杜小冬，又一个弟弟，在不能“爱情”之后，友谊万岁！

 

    以及，我所有的博友。可人、咖啡、睛柔、sam、七七……我必须时常关注的人们。

 

   圣诞来临时，愿我所有的朋友，开心，快乐，长久。

    回顾亲情，是一件温暖的事。从我有生命起，是这样两个重要的人，陪在我的身旁。或许也有抵触，但生命正是历经了许多波折，才看到它明显的含义。关于爱，关于感激，关于不舍。

 

    我时常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脸。我已经不记得被他们抱在怀里的滋味了。从我有记忆起，我只记得贴着爸爸的后背，被他背着走路的感觉。

 

    爸爸很慈善。是一个很低调的男人。我觉得他长得不好看，但是很耐看。我记得他的脸。妈妈说，我的脸是从爸爸的脸上扒下来的。为了这件事，我在小时候闹过很长时间的情绪。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妈妈不能找一个更好看的男人来做我爸爸。

 

    爸爸很爱笑。但我觉得都是不怎么好笑的事。他看着我就会乐。喜欢拉着我，到处给他的同事看。那些叔叔阿姨大爷们，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们的举动，喜欢掐我的脸，还喜欢让我给他们跳舞。只是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因为大姑娘，就可以有理由含蓄，所以，我就不怎么愿意再和他们说话。只是去年回家过年时，看见那些随时间一起变老的人们，总想喊一声，好像要把过去拉近回来看，但却什么也拉不到了。

 

    爸爸有一辆二八大跨。我最喜欢坐在后面的车座上。爸爸总是先把我放在上面，然后再骑上车子，动作很矫捷，是我喜欢的姿势。虽然爸爸个子矮，但那辆自行车在他身下总是像一个小工具般。我感觉很安全。爸爸只失手过一次。下雪天，东北八十年代末时候的雪，是很厚很厚的。冬天时常是一片白。爸爸骑自行车带我和妈妈一起回家。我坐在前面，妈妈坐在后面。很晚了。是看电影回来。我高兴地又喊又叫，爸爸的自行车一拐弯的时候，滑进了沟里。三口人都在雪里滚开。我很兴奋。妈妈也笑了。爸爸的自行车陷在雪里。我记得妈妈还年轻还有光泽的脸，妈妈长得很好看。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美人。妈妈说，爸爸对她是一见钟情，虽然是家里人介绍的。妈妈当时不愿意。但是姥姥愿意了。姥姥说，女儿没啥毛病，就是爱干净。爸爸说，这好啊，干净是好事。后来爸爸对我讲，这一辈子下来，才明白妈妈的干净，就是永远都在劳动，永远都在干活。

 

    我小时的记忆里，妈妈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家里总是一尘不染。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小朋友中间最干净的。所以，幼儿园的老师最喜欢我。因为怕妈妈说，我不敢对自己懈怠。八十年代流行的舞蹈鞋，我穿一个星期，都不会泛黄发黑。妈妈给我洗澡是有规律的，每周洗二次，每洗一次至少要三个小时。太小的时候记不住了。但是被妈妈领进公共浴池的场景永远记得。我坐在一个小盆子里，身后有热水淌下来。妈妈不让动，我就绝不动。有阿姨过去的时候，说，这孩子真是听话！后来我才发现，我比别的孩子白，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泡出来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妈妈的工作很忙。我有一段时间就对自己要求松了一下，放学回来，不写作业，就出去跳皮筋。结果被妈妈打了。打的脸。后来更惨的一次是放寒假。因为有过年，还因为那时候开始喜欢看小说了，所以，假期作业一点没写。马上要开学了，找了姐姐的作业来抄，却被提早下班的妈妈堵在了家里。结果非常惨痛，我被妈妈拿着棍子，把大腿内侧生生地打出了檩子。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正月十五。我小学四年级。

 

    在严厉的家教下，我迅速地成长起来。很有规律的家庭生活，很传统的家教。唯一不同的是，爸爸在最开始有录像厅的时候，就把我送去看《神雕侠侣》和《鹿鼎记》。那是上初中前的暑假。我欢喜的像找到了新天地。我坐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小小的身躯，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妈妈也很好，为我买来很多课外书。我忽然发现世界的广阔。我欣喜了。所以，学习成绩下降了一小块。

 

    排在年组第六名。初一的时候，一共十个班，每个班几乎是四五十学生。第一次考试，我考到年组第六名。妈妈来找班主任。对我非常不满意。后来我才明白，妈妈只允许我第一。可我没有这个奢望。只是觉得希望转成压力压下来的时候，我有些渺茫。

 

    爸爸妈妈有心栽培我成材，我清楚得很。从最开始，发现我有这样的苗头，他们就不遗余力。他们的青春里，有太多未尽的理想。我是理想的延伸。忽然有一天我明白，这也许就是责任。在艰苦的岁月里，在日子好过来的时候，在我成长的时代，他们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加上叮咛，嘱咐，教导。

 

    中考的时候，爸爸妈妈全天陪着。终遂人愿，我轻松进入了重点高中。我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交待。还好，完成一项。

 

    高中的时候，忽然厌倦了上课。很叛逆的时期。在我很多文字里，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个阶段。我住校。不在父母身边。平时能给他们交待的就是我定期拿回来的考试成绩。往往不好。妈妈总是批评。我现在记不太清楚，那些批评背后的东西了。当时是苦恼的。总觉得，日子无边无迹的蔓延着，我无能为力。我那时候喜欢文字。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高考是失败的。这是我至今有些懊悔的事情。如果可以把高中三年重新来过，我想我会有另一番面貌。记得出高考成绩的当天，爸爸回家时沉重的脚步。我现在有时候仿佛还能听到那些脚步声。爸爸在我上大学后，一度失声。他的同事杨叔叔和我说，你爸是和你上的火啊！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疼。在那个暑假里，我看到爸爸妈妈变老了。那时候，1996年。

 

    入学的那一天。爸妈把我送进了学校。我头也不回地走掉。父母在身后流泪了。那时候起，我竟然很少落泪。1996年的夏天，被我深埋进记忆里。它往往会在某一时刻扰乱我的梦。我知道它的意义。我认。

 

    大学的几年，很少回家。寝室里的姐姐觉得很讷闷，小六不愿意回家，是学习吗？我只是希望，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把自己裹起来。我在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倔强的如一头小兽。会和妈妈吵架。但很少对爸爸。因为他常常在我面前沉默了。我怕他的沉默。可以几天几天不理我。我担心这种平静。这就是男人吗？

 

    大学的表现，总算可以。每年拿奖学金，顺利地获三好，当校干部，又接二连三地获一些奖，积极地活跃在学校的舞台上。直到确认了男朋友，在大学毕业前。爸爸来了。就在某一天。是三月吧。我总是记得那个场景。下课回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寝室外的大门前，拎着一个提兜。那是爸爸。他冲我笑。我觉得很开心。他问我第一句竟然是，男朋友是不是应该让我见见。我脸红了。

 

    许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记得那个场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到爸爸面前时，两人的一见如故。爸爸喜欢他。人和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因为爸爸去世时，就是那个男孩守在旁边，见了最后一面。连我这个女儿，竟然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毕业后，我和男友在沈阳“奋斗”。这是实实在在的奋斗。回过几次家。那时候，开始想家。但依旧会和妈妈争吵。还好有爸爸，及时调解。包括我带回来的男人，一家人其乐融融。

 

    再后来，2000年起，一系列的变故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妈妈癌症的诊断刚刚下来时，爸爸哭了。我把他带到饭店去说话，批评了这个已经五十岁的男人。我现在挺后悔，我有什么理由去批评他呢？他哭了，他哭得不应该吗？我还嘲笑他，说他不像个男人。我很坚强吗？

 

    妈妈手术后，只有爸爸照顾她。那个冬天我经常回家。两人清冷地把日子过下去。还好，妈妈一天一天的康复着。春天时，爸爸遂妈妈所愿，带他来到了北京。我看到妈妈带回来的照片，她笑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在爸爸的身边，化疗后头发都长了出来，一脸的灿烂。爸爸却是严肃的。一脸正气。

 

    后来我才明白，半年之后，爸爸被诊断为胃癌晚期。事实上，很早他就开始痛了吧。只是，我们为什么都忽略他了呢？

 

    又轮回了一次。老伴之间的照顾。妈妈刚好的身体，就开始为爸爸而奔波。都是宣判死刑的病，妈妈尚且不知道以后，爸爸却被医生定了论。等待死亡。

 

    我好像一直没有完全地留在他们的身边。包括最后爸爸弥留之际，我只有周末才能赶回来。给他买些吃的，却已吃不下去。

 

    回忆到这里，似乎该划上句号了。

 

    爸爸走了，他却在我心里。永远。

 

    妈妈还在。我很依赖她。并且从心里爱这个小老太太。虽然，已经逐渐又焕发原来光彩的妈妈总对我说，不要叫我小老太太。

 

    有时候，妈妈会问我，恨不恨她，当年对我管的那么严。我说不。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她就很开心。我喜欢她开心。像个老小孩一样。还总是告诉我，少累点，身体很重要。

 

    我问，妈妈还要我总是第一吗？妈妈说，都三十岁的女人了，重要的不是那个。

 

    我就笑了。

 

    我三十岁了。爸爸陪了我二十四年。妈妈一直在我身边。希望这个时间能拉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而我们对爸爸的思念，就会再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