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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的女生,站在门口刷卡机附近的座位旁,座位上坐着位壮实的男生,女生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发着光,那些光洒在男生的脸上,像一幅别开生面的画,特别想让人多看两眼。​
男生时不时抬起头应对两声,女生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全情于和男生交谈的每个字句,像个开心的孩子,也像当下时刻的忠实仆人,可以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是守候。
喜欢初夏雨后的夜晚,雨水刚刚停,还淅淅沥沥地眷恋着,然而知道大势已去,只落下星星点点。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生,裹着荧光绿的防晒服,暂时遮挡些风雨,被路灯晃得特别显眼,双手紧紧抱住司机的腰,缩成一团,也就看不清面目。司机是个比陈升还要胖两圈的老男人,表情坚毅地看着前方。
如果换成两个男生,多少总有些搞笑。司机的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要看向哪里,仿佛永远对不上焦,后面那位垮着身形,一条腿快要着地,另一条腿悬着要随时跑路的样子,长得特别像星爷电影中的反派小喽罗,刚刚做完坏事,不是调戏了良家女子,偷了几两碎银子,就是欺负了街头的行乞者,小偷小摸惯了,片刻得意后,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惊弓之鸟。
个子高挑,穿着超短裙的女生,肩上的金属链包招人眼球,在路灯下不疾不徐地行走,一只手时不时抬起来遮雨,然而这雨点也不太靠谱,时有时无地让人产生不安全感,地面还有些小水洼,女生踮着脚跳跃着,好像一头丛林中欢实的小鹿。
背着背包的情侣档,手拉手往路边树丛走去,不顾泥泞,路灯有些氤氲的光芒,照着眼球外的世界不停变换光轴,身处多个移轴镜头中,意识也跟着恍惚起来。
夏天的梦里,我是一只小小的蝌蚪,努力长出后腿、前腿,缩短尾巴,还是……不能直立行走,好在可以跳跃,因为太想看清楚外面的世界,眼睛用力过了度,凸鼓出来,差点爆开,一点点爬上高高的梧桐树,在树间遇到了烈日的暴晒,野人们闻着味道寻来,一边走一边喊着烤牛蛙,我有些难过。
很抱歉没能长成牛蛙那样强大,我的皮肉一点点干瘪,视线一点点模糊,野人们不会因我而果腹,而世界终将消失。
大段大段的情感,在空中漂浮,有的沉重哀伤,有的轻盈喜悦,有的层层包裹里面只有自己,有的因为容不下太多的人而疯狂爆炸。我看到那个站在公车门口刷卡机附近的女生,她那么快乐地投入,完全忘记自己的孤独。
突然巨大的恐惧袭来,恐惧死后的无所留住,恐惧着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它们像一条条细小的通道,最终通往那个神秘的堡垒,我恐惧着自己的恐惧,怕自己阅过一切,却一无所知,怕自己被一切包围,又一无所有。
意识消失之前,我纵身跃下,在绿藻漫生的池塘里,一群熊孩子的歌声中,被一双大手缓缓抚摸。你是谁?他不回答。你是善还是恶?他发出轰隆巨响。你要带我去哪里?他悄然无声。
次日醒来,天色大亮,那些光芒清晰而真实,往复流转,生生不息。我的心中仍有困惑,仍忍不住冲动在烈日炎炎中爬上枝头,一次次不畏灼烧,举头仰望,只为能听到身体里神秘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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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力只是平衡的一个入口
什么是瑜伽?
写于五千年前的印度古籍《薄伽梵歌》说:对责任的担负,你要坚守;对成败的执着,你要放弃。心意达到这样的平衡,称为瑜伽。
瑜伽学派的根本经典《瑜伽经》历经千百年的注解和诠释,一直在指引瑜伽者探索内心世界,通过瑜伽的习练使人拥有超凡的智慧、愉悦的思想、定静的自制力……获得身心灵的和谐与平衡。
瑜伽体式习练对平衡有极强的作用,所有的体式都在随时随地调整着平衡,这种平衡是指一种动态的调解,而不是刻板的对称。现代人容易认为平衡是一种刻板的控制,将平衡力与平衡本身混淆,总是认为要达到一个统一的标准。就平衡本身而言,是不受控制的与身体连接,体式习练中的平衡是一种了解,对身体的了解。对于初学者来说,训练平衡力的体式也可以作为了解平衡的一个入口,这也是瑜伽八支法(制戒Yamas;自律Niyamas; 体式Asanas;呼吸控制法Pranayama;收摄Pratyahara;专注Dharana;冥想Dhyana;三摩地Samadhi)的综合要义。
辨别与选择
大部分国内习练者对瑜伽的初始印象始于1985年蕙兰瑜伽在央视的播放,画面中一位头戴花环,身在海边的女子,不断变换着柔美的身姿,人们从中体会到自然娴静之美,却几乎无从了解这种古老的修行方式。随着瑜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瑜伽的面貌也具有了多重性,针对现代人的身体特点和生理心理诉求,孕妇瑜伽、塑身瑜伽、养生瑜伽……众多分门别类的瑜伽习练方式出现了,有人在旅游胜地巴厘岛发出感叹:走在街上,看到的瑜伽垫远比汽车多。
据一项调查显示,43.8%的习练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健康的体魄,21.5%的人是抱着好奇心态尝试,另外近35%的人初衷则是塑形减肥、追逐时尚等。不管全世界有多少种不同的瑜伽学院,人们习练瑜伽的目的如何,当人们开始用小心谨慎地判断一件事物并做出自己的选择,从中获得知足的快乐,就开始了心性的修炼。
在体式习练中,这种辨别与选择更为突出,习练者要不停地努力,不断尝试达到身体的极限,一旦了解到自己的极限,就能够选择出适合自己的习练方式。
就像古印度阿育吠陀自然疗法将食物分成悦性、变性、惰性三种,强调这三种特性食物的平衡,这种平衡并非一种刻板的比例,而是基于不同有机体产生的一种和谐状态。瑜伽习练者可以根据目前的体质状态,决定适合自己能量的阿育吠陀饮食,在餐桌上,在瑜伽垫上,在生活中,顺从身体和内心的需要,这是瑜伽习练者获得平衡的力量之源。
个人的旅程
中国的传统文化很注重养生,《素问》讲到:“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中医的智慧强调“天人合一”、“道法自然”,顺四时按节气调养,对疾病防微杜渐,当人们透过瑜伽体式,深入研究其内里文化之后,发现古印度天地人的修行方式和中国传统的养生哲学如出一辙。
五千年前古印度的高僧,来到自然界的深隐之处,通过长时间单纯自律的生活,从自然法则中体悟养生之道,观察身体的各种微妙变化,通过瑜伽体式、呼吸控制法、冥想、清洁法等,进行自我调理,在我们难以想象的清贫生存状态下,维护着身心的健康。即便在文字出现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一些瑜伽修行方式仍以面谈口授的形式,由导师转述给学生,而那些独特的神秘经验,必须要以个人的形式亲自体验过,才能领会。
所以今天,不管瑜伽士们习练的方式、地点、时间,追随的导师如何,在最初的旅程上,必须要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瑜伽习练方式。这种寻找,不借助任何外部力量,完全依据自己身体的结构,对身体各个部位的观察和感受,和瑜伽建立一种平衡的联系,身在其中并获得愉悦。
在瑜伽课堂上,导师会要求学生放松,感受当下,接受自己,不管将体式完成到什么程度,接受才能了解它,当了解发生,自然就会改善。如果只是一味抗争,看别人都能做到的体式,只有自己完成不了,在紧张的抗争下,身体是僵硬的,反而很容易产生运动损伤。
其实这种最初的达不到,又或者众人都认为不错的导师,并不适合自己,都是完全正常的,表面上我们看到一种身体以及关系间的平衡,内里则是几种不同能量的平衡。当能量契合了,身体的骨骼、肌肉、韧带都达到最佳释放的状态,导师的引导词能够引领你体会稳定的呼吸节奏,从习练伙伴那里得到借鉴和帮助,这段个人的旅程也是时候融入更多的元素了。
联接与平衡
《薄伽梵歌》将土、水、火、空气、以太、心意、智性、自我这八者称为物质能力,而让宇宙生生不息的特质,则是在这个物质世界因果之外的灵性。瑜伽的八支法,让习练者认识了解,并可以逐步实践净化自我,获得更强大的能量。
当一个人获得纯净的感知,就会体验到真正的不役于物,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真正想要的事物上,体式的习练和呼吸控制法让人们的身体获得尽可能的洁净,呼吸本身就是体内最纯净的元素,却常被人们忽略。练习心性的纯净其实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察呼吸,不做任何判断或指责,也不受任何过去的印象或记忆束缚。
瑜伽中的清理经络呼吸控制法,可以调节人体内左右两条经络中的能量,使之平衡,帮助人体处于一种既不懒惰也不激进的平和状态之中,在变革呼吸方式的同时,把我们和外部世界联接在一起。简化的清理经络控制法方法如下:首先两侧鼻孔正常吸气,然后无名指轻轻按压左侧鼻孔,右侧鼻孔呼气,下一轮做反向,完成10~20轮这样的练习后,重新观察自己的身体,此刻的你正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
瑜伽让这种平衡发生得不着痕迹,但充满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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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十面埋伏》、《赤壁》、《大笑江湖》、《龙门飞甲》、《大上海》……这些耳熟能详的商业电影,在豆瓣上的打分都低于同期电影纪录片,为什么拥有国际大导、巨星,动不动投入上亿的大制作反而没有过程的记录更触动人心?
17年26部不同题材的纪录片,走进甘露镜头的人每年数以万计,火锅店饭桌上,张艺谋和谭盾吃着吃着就聊开了《英雄》的音乐风格,“风、风、大风、大风!”成为最终的壮士呐喊,拍《十面埋伏》时,张艺谋挂断梅艳芳病危的电话,沉思片刻,语调低沉地说圣诞节的祝福电话就没打通,虽然知道她身体欠佳,剧组一直在等,从未放弃过,还把服装用羊绒、鹅绒等材料全部加厚,上次在香港和梅艳芳见面时还在聊把电影《胭脂扣》改编成歌剧的可能……张艺谋说得心平气和,甘露还是忍不住一边拍,一边哭,仔细看这段纪录片,能够隐约听到啜泣的背景音。
《赤壁》拍摄过程中,遭遇各种天灾人祸,周润发辞演,武术指导、摄影师中途离组换班,片场主景地因遭遇大雨出现坍塌,大船搁浅,航拍的飞行器失事,拍火景戏时1名工作人员不幸遇难,资金几次告急,拍摄一停再停……纪录片中树上的柿子由青涩变成熟,吴宇森在镜头前始终寡言深沉,时不时抽着烟踽踽独行,感觉很难让人了解他真正的想法。对甘露来说,吴宇森已近父辈,看他为实现一个几十年的梦想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特别感慨,有天写了篇小文章《路有多长》拿给他看,中午再开工的时候,吴宇森走过来拍拍甘露的头,说了声“谢谢”,单纯却又历经岁月的对话让甘露瞬间释怀:“心灵间的沟通其实并不难,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口。”
《英雄》纪录片《缘起》面世后,开风气之先,引起国际范围的关注,被很多电影学院收藏为专业教材,甘露也因此接到很多邀请。此后与吴宇森、Rob Minkoff、朱延平、徐克、刘伟强等导演合作拍摄电影同期纪录片,然而甘露在片中聚焦的远远不止顶级名导、超级巨星,对横漂、替身演员、武职群众演员、小演员等个人及行业的关注和思考,也让这些电影纪录片如同暗流,在某一点上和时间一起一刻不停地向前奔涌。
《异国的女儿》记录了日本女演员前田知惠在北京求学成长的故事,当初打动甘露的只是她一个特别单纯的眼神,对名利没有一丝欲望。隔天甘露就找到前田所在的留学生公寓,对前田说明了拍摄意向,一拍就是近十年。现在前田已经回到日本,在导演岩井俊二的公司任职,每个关键的人生节点都在心底给甘露留了位置,结婚时特意邮寄照片分享喜悦,不久前妈妈因胃癌离世,也是第一时间跟甘露倾诉自己的悲欣。
2010年完成历时5年拍摄的纪录片《我们在跳舞》,记录了芭蕾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欧洲巡演时从寂寂无闻不受重视到引起轰动获奖,并得到芭蕾舞大师罗兰•佩蒂青睐,将经典芭蕾舞剧《卡门》等作品带入中国的全过程,纪录片出版一个月后,罗兰•佩蒂去世,《我们在跳舞》成为他在中国唯一的一部纪录片,片子更深入芭蕾舞演员的生活,记录了他们所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相比电影纪录片,甘露其他的每部作品都耗时良久,关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招生的系列纪录片《门》拍了11年,关注普通民众生存状态的《世纪的面孔》拍了10年,此外还关注刑警、护士、舞蹈学校、时尚杂志编辑等各行各业人们朴实又斑斓的生活状态。
看起来瘦弱娇小的甘露,用她的镜头记录着电影和生活中最为真实,却往往被人们忽略的本质,那些画面缓慢释放着不疾不徐的力量,带着一种始料未及的穿透力,直指人心。
生活的每一步都不是白来的
“我常觉得生活的每一步都不是白来的,最终都会显现出来。”
甘露出生于书香门第,爷爷是北大中文系第一批博士生,当时蔡元培先生任校长,爸爸对琴棋书画都很精通,经常刻章自娱自乐。甘露从小由奶奶带大,家庭教育方式虽然注重传统文化和礼节,但比较开明,不会给她提前设计人生,而大多数的家长在孩子几岁时就开始琢磨长大一定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
也许和古人神交久了,爸爸的教育方式很轻松放逸,周末骑车带小甘露出去玩儿的时候,经常随手指着路上的车牌,问小甘露车牌上的数字加起来是多少,锻炼她的反应,也会变一些数学的魔术,哄甘露开心又能长知识,甘露也因此喜欢理科多一些,还参加过华罗庚数学比赛,成年后仍然对数字敏感。
不知不觉,小甘露没有体会到任何压力,爸爸已经在她一年级的时候把三年级的书都交完了。上小学时,老师教同学们汉字拼音的发声,甘露飞快地念出了一个个英文字母,老师惊讶地问:你在哪儿学会的?她自豪地说:爸爸教的。
住在音乐学院旁边,学院里很多教授、老师都非常喜欢小甘露,有对儿夫妇是很有名的小提琴家,竭力劝说甘露学习小提琴,很多唱歌、跳舞、艺术体操的老师也来选她,可是小甘露那时很内向,经常坐一整天都不动,特别安静不爱活动,很像爸爸,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妈妈都跟着发愁。而甘露的父母对她的学业要求很高,但不会限制专业,更加鼓励她多尝试,看自己适合做什么。
有次爸爸带她去成都春熙路的古籍书店,买了本《书法大字典》,30多块钱,很厚很沉,小甘露从书店一直抱回家,不让大人拿,拿回家就一直看,父母都好奇这么小的小女孩儿看什么呢?原来她翻开第一页,就被各位书法家写的“一”迷住了,特别感兴趣。表哥有段时间来家里玩儿,每天都练毛笔字,甘露更有兴趣想写了,表哥说:教你可以,但不能作为职业。
没多久,叔叔的女儿学画,正好少年宫在招学生,甘露当时刚9岁,有兴趣和她同去,巧合的是,旁边是个书法创作高级班,甘露走到门口,好奇地往里看,只见里面放着很大的桌子,上面铺着毛毡,每个孩子都气定神闲地站在桌前,好像主宰着自己的土地,自己的世界,安静但很有气势。
正在任课的老师叫唐中安,是书法班的主任,一眼就看见这个在门口张望的小姑娘,招呼甘露进来,说你帮我写几个字,甘露悬腕写了“热爱祖国”,下笔一点都不抖,唐老师就和正在排队学画画的妈妈商量,能不能让甘露改学书法。
就这样一直学了几年,中间要到日本交流做一年交换生,但甘露正在读书,学校的课业也很重,只好选择留在国内继续练习。
有次爸爸忙,妈妈自己去书店给甘露挑字帖,虽然不太懂,但眼光很准,一眼就看中了欧阳询的《九成宫》,甘露也就从书法史上以险绝著称的欧体开始,继而学习柳公权、颜真卿的字帖,虽然不是特别勤奋,但很喜欢。
12岁时参加全国书法比赛,身为班长、宣传部长的甘露,因为忙于班务,直到最后一刻才交出自己的作品,临摹三本字帖,还要创作两种书体,第二天就要交了,墨汁还干不了,爸爸就拿风扇吹,一幅“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字,就这样乘着风,取得了全国第二名的好成绩。“小时候也不是拖延,不到最后一刻交不出来。拍纪录片让人改变了一些,利索了一点,记录的就是当下,迟了就没有了,所以想到就会去做。”
甘露拍摄时不爱用三角架,很多人都好奇她的稳,换个人怎么拍都很晃,为什么她可以做到,现在回忆起来,甘露说可能和学书法有关系,拍摄的机器都不小,也不轻快,但她就是能用好肩膀、手腕的巧劲,“我常觉得生活的每一步都不是白来的,最终都会显现出来。”
上高中后,甘露要到离家很远的重点中学,车程17个小时,路很不好走,班上有很多县上和农村的孩子,家境都不是很好。甘露当时是物理课代表,也是文艺委员,有次歌唱比赛,她就想日本学生穿的校服特别好看,我们也可以自己设计衣服参加比赛,老师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后来甘露才知道,很多同学都对服装有意见,因为要交30多块钱,对于家境不好的同学来说,这相当于一个月的饭费,所以极力反对,这让她印象很深,也对人间疾苦有了懵懂体会。
高中求学三年,甘露自言最大的收获是人与人彼此的尊重。
有段经历一直像放电影一样,经久不散地存在甘露脑盘里:班上有位同学的妈妈突然离世,家里没钱安葬,老师号召同学们捐款给他,后来男孩儿一边念感谢信,一边痛哭流涕……这些儿时的经历都特别能让她体会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尊重,当她日后有机会借助机器,去呈现不同人的生活,普通人也好,导演、明星也好,对人的尊重,对甘露来讲特别重要,很多时候,她一边拍一边跟着流泪,那些留在纪录片的影像,夹杂着充沛的情感,作为一种人性的显现,仿佛能和观众随时相互看见、听见。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肖申克救赎》里一句话甘露一直记得:“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还有谁会救你?每个人都在忙,有的忙着生,有的忙着死。忙着追逐名利的你,忙着柴米油盐的你,停下来想一秒:你的大脑,是不是已经被体制化了?你的上帝在哪里?”
参加高考前,甘露有段时间很叛逆,特别喜欢滑冰,经常和一些成绩不好性格调皮的男生玩儿到一块,考试读书的压抑因此得到释放,也颠覆了曾经一放学就三点一线,八点以后不出门的规矩生活,去滑冰场不只为运动,那里经常放一些平时很难听到的流行歌曲,听好了歌,滑好了她才回家,这些变化让妈妈觉得女儿最叛逆的时候来了。
慢慢地,甘露学会自我调节,随着年龄增长,反而和爸妈的心灵沟通越来越默契,儿时的缄默转向无话不谈,甘露的爸爸就特别支持她拍纪录片。
高考时,甘露的第一志愿填了考古学,源自从小耳濡目染爸爸的各种收藏,喜欢看那些有神秘感、有一定历史的文字,对考古有着不可言喻的情感,父母也不反对,但爸爸更希望她能到国外多走走,还通过多年来走访各个国家的专家关系,联系好了旧金山金门大学,酒店管理专业读EMBA。
妈妈当然不舍得女儿跑那么远,跟甘露商量,要不你再报一个艺术院校,尝试一下文艺编导之类,即便发挥不好,也有个书念,不至于没有大学上。
结果甘露一考,专业成绩全国第二。
回忆当时的考试,甘露边笑边说,特别傻,还要集体表演,我都不知道怎么上去,小时候性格内向,还好做过宣传部长锻炼过。当时报的两个专业都过了,甘露本性不喜欢张扬,放弃了其中的播音专业,专心幕后工作的学习。当时那批同学才华横溢,特别有想法,现在还偶尔约出来小聚,感情一直很好。一年后,甘露的爸爸觉得离家远,又没有本科,有点亏,正好四川成立了一个影视学院,兜兜转转,甘露就这样又回到出生地,这一次,她遇到了命中的另一半。
从成都再到考取北京电影学院,每一步都阴差阳错,每次经历都为甘露的人生打开另一扇门,从小一直刻意回避走向幕前,在北京电影学院的专业是图像摄影,因为她觉得摄影很酷,当时还没有拍纪录片的具体想法,只是对电影特别感兴趣,大量看各种题材的片子,每天都有很多影像排山倒海挤进来,学影像的男友则成为她的启蒙老师,最初拍纪录片时甘露还有些犹豫,男友就鼓励她:女孩儿为什么不能拿摄像机?一样可以。
1998年,甘露还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一名学生,已由张艺谋导演独家授权,开始拍摄记录电影《幸福时光》、《英雄》、《十面埋伏》,以及《中国申奥片》、中国版《图兰朵》、歌剧《印象·刘三姐》等艺术作品的创作和拍摄全过程……这一拍就是7年。
拍摄过程中,甘露提议回到《红高粱》等电影的拍摄地,张艺谋觉得这个创意特别好,非常支持,尽量找了当时参与每部电影的人,很多老人都已离世,小孩子已经长大,接受着命运变迁,戴凤霞(《红高粱》小说里的“我奶奶”,影片中叫“九儿”)已经是国航的空姐。
甘露还走访了张艺谋在西安的小学、中学老师,期间跟他母亲一起住了快20天,对他的兄弟也有些采访拍摄。很多时候,甘露宁愿跳出固有的模式和场景,重新审视自己的拍摄对象,尽量呈现出一个血肉丰满,充满人性和物性的存在。张艺谋也没有排斥,还会经常感慨:跟我在一起的工友,有些人退休就在家里呆着,但是我还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这些普通人身上都有的情感,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很特别。“有本书里面说过,人对自己的历史没有必要太多否定,因为不妨碍成为你今天的你。”
前田知惠,7年里经历了成长,见了世面,也得到很多,感觉走到人生的新阶段,《十面埋伏》纪录片期间,甘露跟张艺谋提出离开,希望能去记录更广泛的题材,看到另外的东西,而早把甘露当知己的张艺谋,也支持她趁年轻去多些空间思考和拍摄。离开张艺谋后,好多朋友恨不能跳起来嚷嚷你傻不傻,申奥成功后张艺谋做总导演,你来拍纪录片,这种天大的好事儿几辈子求都求不来。
那些苦都过去了, 我比较信命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几乎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回忆和张艺谋的初识,是一种冥冥中的缘分。
北京电影学院求学期间,甘露在央视一档文化类节目中实习,做总编导助理,偶然采访到了张艺谋,不久后张艺谋恰好在节目播出时看到了这段作品,到电影学院交流时,还特意感谢甘露,肯定了片子的水准。
后来,学校副院长张会军问她愿不愿意给一个导演的新片拍纪录片,当时甘露已经和朋友成立了一个拍摄纪录片的工作室,当她和这位导演见面,两个人都倍感意外,没想到是“老朋友”。
对于张艺谋拍纪录片的邀请,甘露没有马上答应,有疑惑也有担心,“我一个人之前没有独立完成过这么大的制作。”最终还是张导一句“你拍的纪录片不是很好吗?就你来拍吧。”促成合作。随缘,接受命运的安排,电影《英雄》纪录片也因此命名《缘起》。
《缘起》最后有一段名为“十天”的小片,是甘露在剧组关机饭上送给所有人的礼物,素材来自最后十天的拍摄。当时白天还要跟拍,只能晚上悄悄剪辑,也没有特别专业的机器,正好李连杰的助手Vincent从美国回来,跟她说我这有苹果电脑,你操作吧,甘露连续两夜没睡,剪出来10分钟的片子,看完后,剧组的男男女女都忘情地彼此拥抱、哭泣,张曼玉怕哭得太惨提早带上了墨镜,两个制片分别来自香港和大陆,互相拉着手说对不起……“可惜观看时把灯关了,不然可以拍一些他们看的感受”,纪录片的魅力又一次真实地打动甘露,手中的镜头已承载了太多的情感。
这种关机饭上的“彩蛋”,甘露也没有再做过,很多时候这种打动只有一次,等到想做的时候自然就来了。直到现在,只要是英雄剧组的工作人员,在街上见了仍然特别亲热,当初拍摄的过程特别不一样,每个人的创作状态都很真诚,彼此间那种恨不能以命相交的信任令人难忘。
而甘露拍张艺谋,没拿过一分钱。
“那时候他也没什么钱,他的生活也很普通,不希望给他造成什么负担。”没有合同的限制,更多靠人与人的信任,彼此平等的状态,去保持独立和客观,这种合作实在很难得,张艺谋不只在一个场合表达了对甘露的羡慕,羡慕她的感性和创作的自由。
《归来》首映后,张艺谋和甘露讲,那个时候走南闯北,条件不是很好,但回忆起来特别开心。最初他根本没想到甘露那么能吃苦,后来跟北影院长说,甘露真皮实,真能抻。
甘露也挺佩服自己的,虽然声名鹊起后,一直有人拿幸运说事儿,还质疑她特别能利用机会搭上诸多顶级大导,可她从来不工于心计地记任何电话,接受采访时,也从来都是辩解的时候少,说困难的时候少。
现在她最经常提醒助手的是:拍摄当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安全,坚决不要去拍对生命有威胁的场景。
因为,她曾经没有任何保护地爬到灯架上,只为能从高视角更好地拍到大场景;徒步走在雅丹山上,两边都是悬崖,身上还背着拍摄器材;“那会儿也不敢多喝水,怕因为上厕所错过要拍的画面,虽然家长一再嘱咐注意身体……那么多年,怕耽误任何细节,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每次吃饭就把机器放在腿上”,张艺谋和谭盾谈论“大风”的珍贵影像就这样得以存世。经常每天忙到夜里两三点,张艺谋也觉得不安全,有时要一直送甘露坐上出租车才离开。
“几年前没有考电影学院时,永远不知道我有这个能力,那些苦是值得承受的,其实没什么。当时会觉得苦,爬那个山生命都没有保障,但是之后觉得很幸福,现在回忆起来只有很难忘的事,那些苦都过去了。”
真的很难,甘露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幸运,但拍摄这些,确实没那么容易,付出的也令人难以想象,就像每个人都会遇到难处,这个娇小女子也从不后悔自己的付出,在专业上拼尽全力,没有偷懒。“人不可能什么都白白得到的,一定要付出的,坚持别人做不到的东西,才能做好。”
拍纪录片就像在谈恋爱
《缘起》里有一段,杜可风对镜头发飙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们真烦……”,被甘露故意剪辑进来,再说起却不以为然,还为他开解。“杜可风很单纯的,当时拍得不顺利,很多武打动作抓不到,程小东一急他就很郁闷,又是个本性很直的人……后来他把最好的位置都让给我们,很合作。”
从陌生到信任是一个很怪异的心理过程,刚开始比较难,甘露也为此进修过心理学,要求自己和助手不要急功近利,而是观察不同人之间的关系,彼此熟悉换位思考,否则不可能深入拍摄。“就像谈恋爱一样,近一点,退一步,那个尺度要把握好,感觉挺微妙的,很难用言语去讲。一个大场景,如果没有仔细观察过,可能拍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站哪,越是陌生的环境,越要融合进去,纪录片就是这样。”
很多人说拍纪录片太奢侈了,不是消耗的金钱和精力,而是这种时间的对等消耗,这也是甘露尤为喜欢纪录片的原因,电影里想拍什么故事都可以,两个月能把人好几辈子拍完,动不动可以打上字幕“N年后”让观众自己脑补,“纪录片拍一小时就是一小时,拍你十年,我的十年也没有了。有时候你有一切,但上天没给你,你不在或者没开机,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这种珍视让一身傲气的徐克也发出合作的邀请,从《龙门飞甲》、《狄仁杰前传》到今年的《智取威虎山》,甘露始终保持一种距离感,很客气,不会特别讨好地去拍。就是这位人称“老爷”,助手都恨不能刻个“怕”在自己脑门上的鬼才,新年时特意给甘露发了条信息:“新年快乐,谢谢你的记录,十分精彩,谢谢谢谢……”这对甘露是极其难得的鼓舞。
要知道徐克几乎不太会跟别人讲这些,不随便和人把酒言欢,也从不会讨好演员,直接跟来讲戏求加戏的陈坤说:不要搞怪,不要东弄西弄,放松自然就行了。甘露在拍摄时,他也很少干涉,把她真正当成做纪录片的导演来尊重,“他要看你的东西,他们都是太有经验的,不太相信这种谁是谁的副导演,或者在哪个剧组呆过,而是慢慢地了解你。”
今年情人节,甘露特意带张艺谋探徐克《智取威虎山》的班,两个对电影都很投入的人,又各不一样,甘露也说特别想让他们俩PK一下,看谁能熬过谁。
“张艺谋有领导和把控能力,能给人很强的安全感”,章子怡曾评价张艺谋:感觉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是安好的。
“徐克气场超强,在片场剪辑、影像创作、服装、道具……无所不能,平时聊天都是电影、艺术,没有别的,像本百科全书。穿着上特别朴素,也不讲究什么,挂个毛巾也很有范儿,很可爱。”记录片《徐克》里,导演在片场用漫画的风格画分镜头的人物,从瞬间定格的眼神到人物身上很细碎的装饰,都很有艺术感。
“身为同年龄段的人,吴宇森则太具有抗压能力了,对自己的要求很完美,也很倔犟,外表不动声色,内心特别坚持。”《路有多远》里记录了吴宇森第一次在片场里发火,即便是发火也很隐忍,甘露说事后吴导还亲自去道了歉。
张艺谋、吴宇森、徐克,作品的质感完全不同,《英雄》难得把一群风华正茂的人聚集在一起,现在去看《缘起》,能感受到当时每个参与者完全是意气风发的神态。有次一位导演跟甘露说,是《英雄》纪录片让他升起想做电影的信念,结果甘露特别狠,说那你接着看《路有多远》。《赤壁》虽然拍得极不顺利,却让人看到坚持的东西,很多在剧组工作过的人,后来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一起吃过苦,感觉生活中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而徐克在在三年前,曾经问甘露,如果我来拍《智取威虎山》怎样?甘露当时就说任何一个大陆的导演来拍都可以想象,但完全想象不到徐克能拍成什么样儿,因为太特别了。犹如成人童话的武侠世界,徐克一直在建造,也一直在颠覆。“孤胆英雄,国外有超人,国内为什么缺少?”
珍惜拍过的每一个人
从甘露镜头走过的人每年有好几万人,这种用镜头记录的方式让她着迷,“你一辈子可以和多少人对视?很多都是擦肩而过,看都没看过。我很幸运。”
《英雄》拍摄那年,“911事件”爆发,很多人开始重新思考生命。
《十面埋伏》竹林外景地,剧组人员包括很多还挂在树上的武职演员,为梅艳芳默哀。
一个很有前途的芭蕾女孩给老师磕了个头,说我放下了,就剃度出家了。
芭蕾舞团随行医生,在纪录片还没出来前就突然去世了。
拍过的人,也有很年轻就自杀的。
……
时间在走,世事无常。
对无常了解深刻,甘露很珍视每一次的拍摄,只要在400绽放只有几年,艺术生命很短暂……没有这种淡泊名利的心,很难坚持到最后。
《缘起》拍了段大家的新年愿望,张艺谋说只要作品好,大家都会好;
梁朝伟说他心目中的英雄是他妈妈,妈妈为他付出很多;
张曼玉说自己喜欢真的东西,不喜欢假的东西;
摄影师的太太牙膏都没有了,得去买牙膏;
做美术的特别想给女朋友打电话,天天陪着她儿女情长;
睡觉、吃火锅、舒服地晒太阳、老婆孩子等着用钱……
《江湖啊江湖》里,每个人都在走江湖的路,对江湖的看法各异,蒙古演员则用呼麦的方式,悠悠远远地带观众回到不同的时空。
这些来来往往的众生,交织的画面,经过甘露的眼睛透出来,总是会让人感受到背后的张力。
工作室的同伴早在十年前默默达成共识,不去任何的电影节,就拍自己想拍的东西,这样的创作心态很好,大家为了一个目标努力,没有功利心。对于不同的拍摄题材,甘露希望有一个时间的累积和沉淀,有时觉得还不适合做成成品,就再拍一段,再跟一段,这种写实的叙事魅力,犹如一场时间的艺术,日渐丰盈,那些浩瀚的素材,带着一种美学的敏感和层次感,摆脱原初的混沌,总是出其不意地捕捉到观众的心。
“我们注定在这个阶段相遇,彼此记录和珍惜。”
后半辈子怎么过都值了
“甘露,想想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后半辈子怎么过都值了……”
一直不停地修炼自己,一部片子的高低,拍者的质素和价值观都在里面,导师曾赠她八字金句:“”,努力就好,不必特别刻意,她自己也说不是那种很纠结的人。
和男友相识17年,结婚也属于那种恨不能再上去跺两脚的踏实,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在身边,让人心生安定,离开父母后,这个人对甘露的影响最为重要,有时候像老师,总有新东西教给她,有时候是比较纯粹的精神伴侣,到咖啡馆坐坐,看看电影,话语不多,但是彼此都明白。
“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他是什么样,可能会走很多弯路”,虽然比甘露大10岁,却一点都不闷,有次甘露说没去过吴哥窟,他第二天就拿护照办了各种手续,第三天就带着甘露出发了。他也不刻板,甚至有点与众不同,喜欢反差,喜欢中性的她,譬如穿个皮衣,显瘦,帅帅的。
有一年甘露过生日,一进家门,就看见洗手间里挂满了各种他买的衣服、配饰……好像一个时空隧道的装置艺术,十几年的光阴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形成一种流动的存在,男友还有煽情的画外音:“甘露,想想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后半辈子怎么过都值了……”
甘露身边的朋友、物品,都有一种能真正打动人的情怀,从《幸福时光》走出来的董洁,偶尔和甘露约喝茶,说说近况。最早拍摄张艺谋的一部sony机器,已经报废了,她舍不得扔,一直留在身边,看上一眼,那些用机器和不同人经历的事情就扑面而来。
“我这个人对生活中很多都充满好奇,充满希望,不太容易消沉,也没有刻意去调节,很懂得生活,你都不会生活,也不会懂得拍的东西,很多感受来源于生活。”甘露也不太多去玩儿,或者玩了命似的想到某个地方旅游,每到一个地方,就慢慢走,在慢的节奏里细心体会。有次《英雄》在深圳放映,大家拉着她去放松,结果看她各种不在状态,中途又给送了回来。
这么多年走过来,甘露有变化也有自己内心的坚持,不再排斥时尚杂志拍片时清一色的礼服加高跟鞋,曾经死活不让化妆,现在也无所谓了。
手头的各种片子还在继续做,也有导演找过来想一起做些不用特别走心,投入少但来钱快的院线项目,都被她一一礼貌地拒绝了,未来和哪位导演合作还不知道,要看机缘,把原来拍的素材进行系统化地整理,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相比十几年前,有了更多成熟的认识和理解。
还在计划做一些讲座,分享和交流自己在电影纪录片的经验,慈善项目大多是关于孩子和艺术教育的,只要找到她,不管多忙都会积极参与。
“有很多国外基金想资助我们,我们也只是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纪录片不可能短时期回报投资方,毕竟不是电影,也不希望别人有负担,很多东西都是水到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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