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稻花香香

　　一、

　　几天前，哥哥打来电话说要妈妈回去带孙子，这下可急坏了我和老公，妈妈走了，我的儿子谁来照顾？我和老公白天都要上班，总不能让我做全职太太吧？这可不行，还有四年的房贷没有还清呢，靠老公一个人的工资还贷，恐怕还得再加上四年才能还清房贷。可是总不能让妈妈不回家给哥带孩子吧？就算哥同意嫂子也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不愿意看到妈妈左右为难的样子，后来老公坚持说要将远在山里一个人生活着的婆婆接过来照顾儿子时，我真的无话可说。

　　说心里话，我很不愿意和在一个在深山里住了近六十年的老太太生活在一起，更不愿意由她来照顾我的儿子，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因为和婆婆关系不和而和老公吵闹，严重的还要离婚呢，我不想让我的婚姻生活里象多了个炸药包似的。妈妈说要走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请保姆，并没有想过要请婆婆过来帮着照顾儿子，可请个保姆一个月又要增加上千块的经济负担，再说老公一直有想接婆婆回城里生活的想法，一直是我措词说等房贷还完了经济更宽裕了再接不迟，这次算是顺理成章地满足了老公的意愿，可我心里却不舒服得很。

　　我和老公恋爱和结婚都近六年了，我就去过他山里老家一次，后来是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了，汽车颠簸了一整天不说，下车后还得走几十好里的山路，而且弯弯曲曲的路上全是黄泥巴。山里人的生活更让我不习惯，长年吃着被烟熏得象煤炭一样黑的腊肉，厕所居然是地上挖的一个大土坑，然后在周围插上几根竹子，竹子上挂着几块被撕开的蛇皮袋，我去他们家三天愣是没有拉出过一次大便，回到家时肚子胀得象个簸箕似的难受得要命，现在想来都后怕。可是婆婆居然在那个鬼地方象猿类人似的生活了六十几年，让她来照顾我儿子，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二、

　　妈妈终于还是走了，婆婆也始终还是来了。

　　　老公接婆婆进门的那一天，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她全是上下一身漆黑的土布做的衣和鞋，头上还缠着若大块黑颜色的土布条，手上提的土布袋还有缝补过无数次的痕迹，鼓鼓胀胀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些宝贝。当时家里坐了几个邻居在聊天，一见我家来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人物”先是惊呆，一听我老公介绍是他妈妈后都窃笑着离开，我当时只觉得自己脸上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即觉得尴尬又觉得丢脸，我一个劲瞪老公可老公象没看见似的无所谓，我连忙出门给她买了几套新衣服让她冲凉后换上，趁她冲凉的时间，我将她换下的那身老古懂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房里，可是过几天后我发现，这套古物居然又被她捡了回来，我真的感觉挺无奈的。

　　婆婆不仅不识字，还听不懂也不会说普通话，她只会和老公说山里话，为此还闹出了更加无奈的闹剧来。刚来的一个月里，有好些天我儿子的大便总是又绿又黑，还总有拉肚子的迹象，去医院开了药也不见好转，我和老公都为这事感觉奇怪，儿子一直吃的美赞臣牌的牛奶按理不会有事呀，不会牛奶是假的吧？后经查证牛奶是货真价实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些天真的快急死我了。我后来想起每次一罐牛奶儿子只能吃半个月，可这一次吃了近一个月了居然还在吃，我打开牛奶罐一看里面是空的，又打开前段表哥来我家时买的一罐成人鸡蛋牛奶一看，里面的牛奶根本没有人吃却不见了一多半，我这才明白儿子为何总是拉又黑又绿的大便了。我和婆婆语言不通，这事就只好交由老公去说了，婆婆当时一脸无辜，老公是一脸无奈，看着因遭罪瘦了不少的儿子我心里是又气又疼，但看在婆婆是无心的份上，这事过去几天后我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刚来我家时，婆婆的卫生习惯真的很差，我给她专门准备的茶杯她不用，在喝水的时候拿到谁的就用谁的，老公以前也有这种习惯，是我说过了他好多次以后才慢慢改掉的，婆婆一来又开始了，我暗地里骂过老公好多次，可老公说你要分你分，我和我妈又没病，一家人分什么分？多此一举！更可气的是，我有一天因公在外办事路过家门口，想回家看看儿子，我当时看到婆婆在给儿子喂饭，她把饭和菜在嘴里七嚼八嚼吐在饭勺里后往我儿子嘴里喂，没有吐完的饭就用嘴直接喂到儿子嘴里，我当时真的象失去理智似的就发火了，一把上前抢过她手上的饭勺扔在茶几上吼道：“妈，你有没搞错？这里不比山里，你喜欢邋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婆婆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看到我愤怒的表情她当然能明白我在发她的火，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只是流下了她觉得委屈的眼泪。晚上老公看到婆婆眼睛里有哭过的痕迹，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将我看到的这些告诉了老公，还坦白自己当时因为生气吼了婆婆几句，老公一听我吼她妈妈就不高兴了：“我也是我妈这样一口饭一口菜嚼乱后喂大的，也没有见身体有什么毛病，你嫌弃我妈，你干嘛当初要嫁给我？”我虽然自知理亏，但对不讲卫生的婆婆我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哪一天又生出许多坏习惯。不过这事过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婆婆用这种方式给孩子喂饭了，对此我心里还是会由生一丝感激，毕竟婆婆是一个善良的老太太，她不但没有在儿子面前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还让老公不要责怪于我，而且还说会慢慢改掉这些习惯的。

　　三、

　　婆婆现在真的比以前讲卫生多了，她不再用其他人的水杯喝水，每次外面进来都会先想到脱鞋，垃圾也往垃圾篓里扔并不是象一开始时扔得满地满茶几都是……这些坏的习气也竟慢慢地改得七七八八了，婆媳关系也基本上趋于稳定化与和平化，看着婆婆的变化我的心也渐渐地容纳了这位并不容易的老婆婆，毕竟她在大山里生活了一辈子，要想改掉这些习气除了需要有接受和改掉的勇气外，更需要的是一份心，看得出婆婆并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而影响到我和老公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我还是会为她的这份真心而感动。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我对婆婆的看法，虽然发生这事时将她不讲卫生的坏习惯完全败露，而这一次，我不但没有埋怨婆婆还从此对她刮目相看，对她也心生许些敬重之情。

　　老公的小姨妈在本市的农村，小姨妈家里要办喜事，我们全家都去了，而且准备睡一个晚上再回家。动身的时候，我看到婆婆在从山里带来的破土布袋里拿了一根长长树枝样的东西悄悄地放在袋里，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有在意。晚上十二点多，儿子居然在小姨妈家里哭个不停，怎么哄也不行，脸都快哭青了，姨妈家离郊区的医院较远，而且还是在黑灯瞎火的大晚上，我当时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儿子是为什么而哭，还一阵比一阵厉害。只见婆婆不慌不忙地从袋子里拿出早上我看到她塞进袋里的那根枝条，放时嘴里咬了一截后一个劲在嘴里嚼，后又准备将嘴里的东西喂进儿子嘴里。我连忙把儿子抱开，还推了婆婆一把，“你要干嘛？妈？不是说过了不能再这样喂孩子了吗？”婆婆着急地看了我一眼后，居然一把将我怀里的儿子抢过去，把嘴里的东西喂了进去，然后将剩下的渣子吐了出来，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我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老公，眼睛里尽是泪水，我当时很希望老公能加以阻挠，可老公不但不阻挠还任婆婆这样给儿子喂。我不知道她给儿子喂的是什么东西，心里当时真的急得直跺脚。

　　神奇的是，儿子不一会就停止了哭声，还安静地在婆婆怀里睡着了，看着安静下来的儿子，我对婆婆肃然起敬，想不到婆婆还有如此独到的一面。后来我才知道，象树枝一样的东西叫艾草，山里娃生下的时候都要用它来煮水给孩子洗澡，听说洗过后百病不侵，肚子痛时就把它嚼乱后把它的汁喂进嘴里立即就好，婆婆知道孩子平时在城里呆习惯了，一旦到农村去肯定会不太适应，有些小毛病也是很正常的，原来婆婆早就知道所以有所预防了。这次过后，我对婆婆开始刮目相看起来，她那土布袋里还装了好多从山里带来的山货，虽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也曾经是我一度看不起眼的一个破土布袋，可这破土布袋里的“宝贝”还真给家里人带来了不少实惠。艾草不仅能治大人小孩肚子痛，红枣也是婆婆特意带给我在月经时煲汤喝的，晒干的豆角放在鸡肉里真的很美味……

　　我越来越觉得婆婆原来是一个挺可爱的老太太，她不象城里老太太们爱说是非，也没有所谓的“人老话多树老根多”的现象，家里来人来客总是露出亲切而和善的笑容端茶倒水招呼客人。婆婆很勤快，她在家带孩子还能洗一家人的衣服、还能拖地、还给我们做好晚饭，而我和老公就落了个只需要上好班的清净了，知道的就说是我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请的保姆呢，还惹来亲朋邻居们的羡慕和敬重，说我婆婆虽然是山里来的老人，可是却没有城里老太太不容易相处的种种优点，而我总是满足幸福的感慨万千。

　　唉！我的山里婆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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