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中国城市里最苦的行业是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我认为除了进城的农民工以外,城市里最苦的行业当属开出租车无疑.以前总以为建筑业的民工最苦,因为他们的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有时还不能及时讨到工资.其实与建筑业的民工比起来,出租司机们除了相近的劳动强度以及超长的工作时间以外,还要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建筑业的民工们如果因为生病还可以请个假,可出租司机们却连请假的权力都没有--即便生了病每天该交的"份钱"仍然要一个子儿不少地交给出租车公司.尽管他们的收入相对来讲要稳定一些,可经济与精神压力却要比建筑业的民工大得多...
全国各地数十万的出租车司机们每天一睁眼就感觉到欠别人几十到几百大元,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每天工作时间最少在十二个小时以上,尤其是那些没有实行双班制的地区,那里的出租车司机有的每天甚至工作十六个小时.个别的出租车司机竟然吃住在车上,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把车一停,放倒椅背就开始呼呼大睡;醒了就连忙"起床",胡乱吃点东西便又开始上路了.前几年北京就发生过好几起出租车司机殂死的事例.最夸张的一件事情是,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可红灯绿灯变了几个来回车子也没挪窝.后面的人本以为这辆出租车的司机睡着了,不成想却发现他已经殂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各地的出租司机们每天还要在马路上经受着各种危险的考验,既要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交通险情有时还不得不面对偶尔发生的针对他们本身的暴力行为.前两天北京的一个出租司机就被一个醉汉咬掉了半个鼻子,而出租司机被杀害的案例在各地也时有所闻;此外,他们每天还会遇到想方便却不大方便的问题,部分出租司机为了少上厕所而有意少喝水;出租司机们另一个无奈便是每天都吃着不十分干净的食物,他们从不敢涉足高档酒楼,中饭和晚餐基本都在卫生设施欠佳的街边摊点解决;部分出租司机经常还会遇到刁钻的客人,每天都还要提防不小心违章而被警察罚款,至于连续保持十几个小时的坐姿而引起的疲乏就更不用提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生病之后从不敢休息,一年到头儿几乎天天都在奔波劳碌,而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却还要受到出租汽车公司不合理的盘剥.
我曾经问过不止一个出租司机,这么超强度辛苦劳碌地工作究竟能否承受,出乎意料的是很多司机都用了一个相同的词:麻木了!在北京,我遇到了一个瘦瘦的中年出租司机,他告诉我说每天早晨一看到自己的车子,一坐进狭窄的驾驶空间就感到一阵"恶心"!可孩子要上学,老婆刚下岗,家里只靠自己一个人挣钱.再说与出租汽车公司签定了合约,自己不干的话就必须给人家一笔数额巨大的违约金,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累死在车里算了.而上海的一个年轻的出租司机告诉我说他与出租车公司的合同一结束就不再干这一行了,挣钱少不说还没有什么乐趣,每天都不大开心,连玩的时间几乎都没有,人也感到越来越孤独.
前年夏天,我在北京乘坐出租车的时候因为说了几句出租司机辛苦的话,竟然使得这位姓何的司机师傅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我都到家了,司机老何居然恳求我再和他聊一聊,这一聊竟聊出去四十多分钟!听老何讲,他前不久因为过度疲劳而打了瞌睡,空驶中与前面车子发生了追尾事故而受了伤.在养伤的一个多月里老何是寝食难安,因为他除了要自己负担医药费以外还要照常上交"份儿钱"给出租公司.按他的话说干什么工作都可以请病假,可就是出租司机不能!甚至即使瘫痪在床也得按照合同上交"份钱",而且"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按照我国大多数地区实行的五日工作制,每个人每周的工作时间应该不超过40小时,可绝大多数出租司机每周的工作时间都大大超过了80个小时,更有甚者达到了每周110小时!这种超负荷的劳动不仅对出租司机不公平,对他们的身心健康不利,其实更对行驶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从而直接构成了我们城市交通安全的隐患.目前随着汽车的不断增多,各地的交通堵塞越发严重,而出租司机要想完成出租公司制定的上交任务并挣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不得不额外延长工作时间,而这样做就进一步造成了出租司机的疲劳而增加了交通事故的概率.
要问出租司机们为什么那么玩命地工作,其实答案不言自明--沉重的"份儿钱"象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更甚的是得了病受了伤也得不到休假的权力--车可以不开,"份儿钱"不能不交!司机们无奈只得大病小休小病不休了.难怪出租司机们自嘲地把自己叫做"祥子",原来他们都是虎妞他爸的手下啊,如果老舍先生在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再写一部新骆驼祥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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