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心情都提前沉重。这几日已经心神不宁，不知为何。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似乎不是因为忙的缘故，是感觉越来越陌生了。再也没有归心似箭的迫切，好象亲情也在疏远。每次回去总是尽量找理想的家的感觉，也竭力表现的像从前一样——特别是到村口和进家门那一刻。可是，的确不同了。自从母亲去世后，每次回家的感觉彻底和原来不同了。感觉这是哥哥嫂子的家，虽然曾是我长大的地方，虽然哥嫂表现的很亲热，但我心里却找不到家的感觉。每次回去，进村口的时候，都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想起在这里生活的日子。那些本该甜美的回忆因为母亲的不在而失去了色彩。我已经不属于这里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寻找那种感觉呢？在外面不是越来越想不起家了吗？乡村的印象正在一点点消失，我也越来越为此悲哀。这曾让我无限眷恋的家，故居，以及我成长的乐园，在十几年前母亲去世的那天就已经和我疏远了。我是那么不情愿，我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回家，每次回家后我故意表现的不像客人，想继续延续原来家的感觉，想和家继续亲热。我不想和故土变的生分，也不想和故乡的人生分。但是，那无形的隔阂还是逐渐加大着我和这片土地的距离。渐渐的村里的人叫不出我的名字了，我也有许多人认不得了。他们和我客气了，不再谈笑风声，不再拉家常。就连儿时的玩伴也和我生分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两个世界不好沟通了。
姐弟间的亲密程度也大不如从前了，想起这些时我真的很心痛，也想竭力挽留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的亲密——可是没有了，越来越有距离了。是人成熟了吗？为什么亲情也会淡泊呢？多么悲哀啊！我非常渴望那亲情，特别是没有母亲以后，就像整个家都散了。每次想起这些，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是啊，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谁还会总想着别人呢？可是来自亲人的挂念是那么让人感到温暖。每年聚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那越来越少的聚会中陌生的程度也越来越深了。已经不在无所不谈，已经不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我多渴望大家都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啊，虽然大家都已经老了。大姐已经有了孙子，满月那天我们又聚会了，在酒席的间隙我想起了母亲，我忍不住哭了，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母亲在，父亲健康，我们这一大家子会是什么样呢？该是多么喜庆啊！一切都在母亲去世后无法弥补了。现在维系我们亲情的就只有病中的父亲了。父亲已经糊涂了，什么都不过问了，可我们每次聚会时他也表现的非常高兴。我期盼父亲健康长寿，如果没有了父亲，家就真的没有了。
人无论长到多大，都渴望亲情。姐弟之间的亲情是无法代替的。我在努力着，努力使我们姐弟五个恢复原来的亲情。想当初姐姐们没有出嫁的时候家里多热闹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往事历历在目，不知道他们还能否想起以前的日子。在艰难困苦中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五个孩子。父亲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我们生活的艰难却很快乐。两个姐姐因为我们年纪小都选择了晚婚，婚期托了好几年。现在感觉一个孩子都很难养，那时母亲一个人带五个，多艰难啊。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了，却少了母亲，这世道多么不公平啊。每次去母亲坟上时都为母亲的孤独难过。我们现在都有了家庭，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很幸福，可惟独没有母亲满意的目光。是啊，只要她能看到我们的幸福生活就好了，她也就不牵挂了。
每次相聚都很短暂，好多话都来不及讲。每次姐姐们都说，得增加团聚的次数了。在爸爸跟前团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机会也会越来越少。父亲更苍老了，隐隐能够感觉到他对每个儿女的牵挂。他显得没有一点要求，只是在熬日子。假如他不得脑血栓，他会很长寿的。疾病夺走了他的快乐。他没有一点乐趣，又不放心很多事。他孤独，不喜欢和人交谈。我们姐弟热闹的交谈的时候，他就默默的听着，一会儿就默默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养神，我感觉他仍在听我们的谈话。他突然就会插一句话，然后又闭上眼。
直到长大都和父亲有隔阂，不只是我，姐弟们也一样。大都对父亲年轻时的做法不理解。父亲年轻时很少回家，年幼的我们只知道只有母亲在支撑这个大家庭。母亲每天都很劳累。条件不好时，在农村一个妇女带五个孩子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头大的是两个姐姐，我们哥仨都年幼。我们大都不知道这个家是靠父亲的工资支撑的，只因为看不到父亲帮母亲而讨厌他。其实父亲还不只供应我们这个家，还有姥姥家，爷爷他们，以及带三个孩子守寡艰难度日的姑姑。当然后来懂事了才知道这些。但是，直到长大了，也和父亲很生分，几乎和他没有亲近的感觉。等到自己结婚有了儿子才渐渐知道父亲的不容易。其实，父亲的付出不比母亲少，只是我们看不到。
每次回家都要给父亲洗头洗脚剪指甲。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他的枕头底下，告诉他有什么事的时候打电话，也可以唠嗑。他从不打，也从不接电话，说是没什么事。我经常给家打电话，电话就在他旁边，可他从不接。父亲真是老了。他总说，如果不是疾病我可以给你们带大所有孩子。虽然和哥哥他们在一起生活，也觉得他很孤独。他不要愿意离开农村了，虽然年轻的时候在农村时间很少。他说，我哪儿都不去了，你们要看我就回来吧，在老家团聚才更好。农村有给故去的人烧纸的风俗，一年有几个节：清明，七一，十一，这几个节我们姐弟五个无论有什么事都会风雨无阻地回家的，自从没了母亲，已经坚持很多年了。为祭奠母亲，也为增加团聚的机会，联络恢复亲情。
这次回去是因为“十一”节（农历）烧纸。聊天的时候姐姐们当父亲的面在讨论父亲寿衣的事，父亲默默的听着，还不时参加一个意见。我当时很难过，真的很怕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很难过，自然又想起母亲，一起谈论起母亲健在时的生活。
这个和外人说起时叫做“老家”的家，几年之后对于我还会存在吗？假如没有了父亲，我们姐弟五个的亲情靠什么维系呢？大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亲情也必然会一天天疏远。可是，想起时是多么无奈和悲哀啊！我留恋那份亲情，我怀念曾经在老房子全家人度过的艰苦而快乐的岁月。
人终会死去，这是无法改变的。为故去的人难过也只是觉得他们还在因为牵挂我们而留恋这个世界，也觉得他们因为独自离开我们而觉得孤独。真的不想让他们牵挂，因此尽力的生活，使自己生活的很好，不至于让亲人牵挂。
每次回家都会产生很多感受，是不是自己也老了？
2006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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