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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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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塔尔寺的神秘面纱

象征着佛祖八大功德的宝塔,匍匐膜拜的朝圣者,身穿绛红色袈裟的喇嘛,手持法轮的乞丐,蓝天下飘扬的经幡,让塔尔寺的空气里弥漫着藏传佛教的味道,让湟中县的这座小山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站在塔尔寺的门前,我的头脑里一下子就蹦出了“风水宝地”这个词语:莲花山层峦叠嶂,其状如一片片绽开的花瓣,红墙碧瓦,庄严肃穆的塔尔寺就如它的花蕊一般处在山洼里,川流不息的湟河水穿山而过。难怪有一种强大的磁场紧紧吸引着以身体丈地而行、矢志不渝长头叩首的朝圣者。
  他们用信仰支撑着膜拜的骨架,用虔诚冲淡了路途的艰辛,三叩九拜而来。那么,我呢?我仅仅是为了给神秘无尽的未知一个答案,给诱惑无限的好奇一份满足吗?起先是,但在塔尔寺走了一圈后就不仅仅是这些了。
  塔尔寺是一座能让你触摸到灵魂的殿堂,是一座能让你四大皆空的佛教圣地。一切的欲望在这里戛然而止。人一旦欲望不在了,就会远离红尘,远离尘烟,就会接近天堂。
  七月,时值旅游的旺季,来来往往的人流像潮水一样涌进了寺院,但却没有潮水的喧嚣,在闭目打坐的塔尔寺面前,没有谁敢冲撞神佛,也没有谁敢用声音搅乱禅境。袅袅禅音,茫茫佛海,一种虚幻的、空灵的气息,让我有一种飘渺悠远的感觉。
  我如一条从凡尘来的游鱼,被人流带至主殿大金瓦殿前,殿前是几根粗壮的廊柱,五彩羊毛编织的藏毯包裹着它们。镀金云头,滴水莲瓣,飞脊上的宝塔和“火焰掌”,四角的金刚套兽和铜铃以及硫璃砖墙壁,麻墙藏窗在强烈的紫外线下熠熠生辉,与店内正中悬挂的乾隆皇帝御赐的金匾“梵教法幢”相得益彰,尽显肃穆里的奢华,奢华里的庄重。
  大殿内庄严肃穆,幽深寂静。大殿正中是大银塔,四面缠着数不清的白色哈达。塔上有一龛,内塑有宗喀巴像,塔前千百盏酥油灯发出红色的火焰,在幽暗的光线里投下斑驳的疏影,跳跃闪烁,扑朔迷离,似真若幻,映红了宗喀巴大师慈祥的微笑,映红了一旁站立的喇嘛明晃晃的虔诚和双手合十的姿势,也把银鼓号角、玉炉金幢照得明晃晃、金灿灿的。飘扬的帷幡、做工精细的绣佛以及布陈的天花藻井,还有一层一层缠绕的哈达,把整个大金瓦殿装扮得富丽堂皇、庄严肃穆、雄伟壮观。用精湛的艺术铺呈的宗教色彩,经过神秘的发酵更显神圣。凡尘俗子面对着这一切,只有敛声屏气、谨小慎微,这跟有无神论者无关,只跟下意识的行为有关。此时,你也许无需虔诚,但你肯定有一份敬仰存在。
  昏暗的光线里,一股酥油味、羊膻味、经书味、腐旧味混合着喇嘛身上的体液味从大殿的每个角落里一股股地散发着、氤氲着,仿佛是佛埋在时光深处的一个长久的梦,而佛就穿行在这种迷离、虚幻、神秘的味道里。酥油茶的清香,青稞酒的香醇,仿佛也一并掺杂进来,我甚至感受到了双手合十的打坐诵经的佛的呼吸,我在这种气息编织的禅境佛音里,一切的恩怨情仇、纷繁嘈杂都将被稀释得无影无踪,内心平静如砥。佛教的核心是:生死轮回,灵魂不灭。我虽然不相信什么生死轮回,但此刻,我感觉距离自己的灵魂好近。
  大金佛殿的门口,有五六个藏人正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双膝跪地,上身向前匍匐,在旁若无人地叩拜着。他们目不斜视,高原红上亮着两盏明晃晃的虔诚,每一个叩拜都做得一丝不苟,无人督促,无人监视,他们用十万个叩拜来了却一份心愿,或者偿还一个许诺,虔诚执着得近乎愚昧,愚昧得让我这个凡尘之人无法理解。也许,凡尘之人对金钱和官位的信仰,于他们也是难以理解的谜,就如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长叩久拜一样。跟他们的信仰相比,我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一个人,若有了爱,便不苍白;一个生命,若有了信仰,便不再盲目。
  我的脚刚迈进大经堂的门槛,眼睛就掉进了一片色彩斑斓里。我主观地认为它是塔尔寺里最柔软、最缤纷的地方。先不说它的规模在塔尔寺中为最,单是它的陈设就足以令人惊叹。黄的、红的、绿的、蓝的、白的经幡,满堂林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如蚂蚁般的黑色经文梵语,与院内高悬成蒙古包状的经幡遥相呼应,那些被风吹过无数次的经文梵语,又再一次地出现在大经堂内。凡是文字都是长了翅膀的,只不过汉字更多的是在纸上,而经文梵语是藏地的花朵。帷幔镶嵌其间,还有顶部的各式藻井,共同为大经堂铺设了一种富丽堂皇。
  具有藏族特色的民间堆绣,悬挂于大经堂的半空中,形成一个长方形结构,举目望过去,一排排一行行颇有气势。而每一幅都做工考究,制作精美,人物花草栩栩如生。由于在绸缎布幔里填充了羊毛棉花等,高低起伏,看上去比一般刺绣更有立体感和厚重感。我想,这里面一定绣进了千万信徒的心愿和虔诚,也一定绣进了藏族妇女的智慧和灵气。如果把心绣进针脚里,绣者就是一位无敌的艺术家。
  大经堂墙壁上画满了壁画,同样有着浩荡的气势,人物风景是定格的,而故事是流动的,我的想像不由得伸进了画面之外。艺术就是想像的触点和载体,它能让想像飞起来。每一幅用笔精细,着色艳丽,活色生香,浓厚的藏族文化和印度艺术风格从墙壁上一股股地冒出来,这些俗称“唐卡“的壁画,让大经堂充满了浪漫而又神秘的色彩,仿佛为佛教开通了一条通往天堂圣地的道路,为虔诚的信徒和喇嘛们虚构了一个佛的天堂。
  作为供千余喇嘛打坐诵经之地,虽未亲睹其浩荡的场面,但绛红色的佛团垫成排而铺形成一片红海的气势,已经为想像制造了一种现场。
  站在寺院里那棵从宗喀巴肚脐滴血上生长出来的菩提树下,粗壮沧桑的树干,繁茂密集的叶片,盘综错杂的枝条,让我想到了四百年前的有关宗咯巴的传奇故事。来来往往行穿走在寺院里的喇嘛,步态悠然,神色淡然,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清水,除了佛光,再无其它。一袭绛红色的僧服,让他们与外界阻断,与一切的欲望阻断。不知道他们面对外界的繁华和诱惑,是否在内心深处有过些微的尘念?但我知道每一个袈裟下都掩藏着一个故事,悲欢离合后的释然,看破红尘后的皈依,而眼下和以后,佛经就是他们每日的功课,佛就是他们向往的归宿和目的,唯一能拴住他们心的就是佛。
  而情僧活佛的仓央嘉措留给世人的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面和神秘无尽的猜测,世人只能在他华彩灿烂的情诗里去想像一个平静的神色下曾有过一颗怎样骚动不安的心。
  人流把我从一个殿堂推到了另一个殿堂,从一个院子推到了另一个院子,最后又把我推到了街巷。强烈的紫外线任性地照在我的身上,也照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上。一片高原红在金色耀眼的光线下,在古铜色和黑色里亮着。
  一个破旧的漆皮斑驳的瓷缸,像一个张开的大口横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我又遇到乞讨者,只是这次的遇见有别于内地。行乞者是祖孙两人,老者左手举着法龙,端着瓷缸的右手里还握着一串红色的念珠,上着一件破旧的绿衣,下面是一件黑色至脚腕的长裙,高起的颧骨上飘着两坨高原红,褶子里藏垢纳污,两根白色的麻花辫垂在腰际。小女孩则带着一顶破帽和一个口罩,只留下一双恐惧和扑闪闪的大眼睛。
  面对这样一双恐惧的眼睛,我无暇顾及行乞里是否掺杂了其它的成分,没打一个咯噔就把十元纸币投到瓷缸里,老者惊喜过后的谦卑的感激,让我的心里很是难受。劳累让我打消了继续前行的计划,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等待着随行的朋友。
  一张纸币让老者对我意外地亲切,她和小女孩坐在我的旁边,老人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并递上了微笑,小女孩则眼盯着我手里的手机。我随即让游客帮我们合了一个影。小女孩的眼里溢满了欢喜,先前的恐惧荡然无存。我发现,老人的手时刻没闲着,一直在拨动着手里的念珠。
  释迦牟尼说过,人的命在呼吸间。人生不过就是瞬间,活着只是形式的区别。无论是怎样的处境,心里的信念都不曾倒下。在这一点上,我不及面前的行乞老人。
  在我走出塔尔寺时,心里倍觉敞亮了许多。
  其实,塔尔寺的神秘并不高深莫测。“空”便是这座寺庙的精髓。一个人当一切都空了,眼里、心里都没有了名利、欲望,一切就都会释然了。心里没有东西堵着,就会敞亮。一切的荣华富贵,到头来只不过是指缝里的沙子。
  带着走过塔尔寺的顿悟,我将走进我的尘俗烟火生活里。

作者简介清菡,中国散文家爱学会会员、市作协会员,作品见《都市》《开拓文学》《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乡土文学》《中国乡土文学》《西楚文艺》《晋中日报》《眉县文艺》等。有两篇小说被《真小说》收录。散文《文学爱好者》获“李逸野”征文优秀奖,散文《揭开塔尔寺的神秘面纱》《旱烟袋醉了庄稼汉子》在2015年贵州作家网入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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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资讯

隐秘的故乡

             帕蒂古丽 著

 

      

     帕蒂古丽,文坛近年崭露锋芒的散文新锐。

     帕蒂古丽出生成长于天山下一个多民族共居的村庄,父亲维吾尔族,母亲是回族,邻居是哈萨克族,自小就读汉语学校,能熟练使用多种语言。她以汉语写作,虽非母语,帕蒂古丽却凭借过人的语言天赋,将汉语运用得出神入化。近年来,她的文字多获国内文学大奖。

  帕蒂古丽的写作,以散文见长,以独有的视角记录自己的村庄,记录故乡的泥土上生长的思想。近几年,有30 多万字的作品见诸《人民文学》《散文选刊》等。已出版散文集《跟羊儿分享的秘密》《混血的村庄》。这些文章多获各类国内重要奖项,其中,本书收录的散文《模仿者的生活》曾获《民族文学》2012年度文学奖、《散文选刊》2012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等,《思念的重量》获2013年全国散文大赛一等奖。

 

 

         《隐秘的故乡》是一部反映了帕蒂古丽在新疆的一个小村子中,身心成长的全图景式纪实散文。在这部作品中,可以看到生活在多民族聚居的小村子中,成年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邻居之间,同学之间等各种真实鲜活的生活,看到他们的内心和世界。那是生活在都市的人们,所不能想象的生活。而这种陌生而遥远的生活,却在关注文化、关注人性、关注人类灵魂方面,让读者深深深感慨。
  村子里,泥墙木门、绳索刀具各有命运,鸡鸭猫狗、驴马牛牲皆有灵性。还有那些远离故乡或长眠故乡的亲人,父亲,弟弟,母亲,邻居们,每一人都停留在我们的生命中,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共鸣、动容。在不断到来又流逝的时间追逼下,帕蒂古丽说自己是“一只断了尾巴的蜥蜴”,往事就是她鲜活跳跃的尾巴,她从现在的生活中停下来,回望丢失的尾巴。在故乡被揭开被袒露的隐秘里,触摸时间、发掘过往,找回失落的自己。也让目睹者在她剖开的袒露的隐秘里,感受到那些潜藏在人们心底的东西——时间、命运、故土、亲情、爱情。















 

帕蒂古丽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pd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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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散文文选

年里年外(外一篇)

蒋建伟

    豫东人家过年,越过越黏。踏进腊月门,嗅到年馍气儿,闻见肉香,听到炮响,瞅见人慌,拐弯抹角,年就来了。

    天落进红盆里,太阳在盆里打转,女人倒些炒面,撒了芝麻,化了麻糖,放手和呀和,和出一个面蛋蛋,撂在案板上,使劲儿擀。末了,手起刀落,轻轻点点,噫,麻糖满满一篮儿。喊一声屋外劈柴的男人,肉的啥,趁热吃吧,这糖果儿贼酥。汉子两手抱着干柴禾,进了灶屋一角摆起柴禾楼,纵两根儿,横两根儿,片刻把三幢楼一直摆到屋顶。女人急了,喊,有你吃有你喝想楼干啥,磨磨蹭蹭跟老娘们儿一样,有完没完?汉子擦一把汗,抓一把麻糖果儿嚼了嚼,笑,不是贼酥,是贼甜,原来今儿是腊月二十三,快快快,孩他娘烧锅做饭。   

    过年盼早,盼到祭灶。祭灶即过小年,逢上腊月二十几,人人都要祭,只不过官祭三民祭四,王八祭五鳖祭六,这是时间早晚之说;祭老天爷上天言好事,祭老地爷下界保平安,这是人生心愿;而后就是烧香磕头,岁岁太平。倘若虔诚人家,所有好吃好喝的必请天、地二爷先用,或者闭目祈愿作揖,言下之意是人间万物皆为此二爷所赐,昔日滴水之恩,如今万不能忘恩负义,这就是豫东人的小年。小年夜的饭菜亦有讲究,尤其是菜类要掌握三口:刀口要讲究的过刀造型,火口要把握烹饪火候,胃口要注重菜肴味道,做到色香味俱佳,四碗一桌不嫌少,六盘子七碗不嫌多,扎紧了一年的钱袋子,惟有此刻才能松开。

    走进年关,乱嘈嘈的。天刚叭哒眼儿,鸡上宿儿,鸭进圈儿,扑扑楞楞,慌着抢窝窝,气得找食的大黑狗汪汪乱叫。盼到黑透,倾家搬着板凳,赶往村头看电影,刚坐定,银幕一亮,大人小孩,呼爹喊娘,漂亮!这当儿,半大孩子爱狗恋群儿,泥鳅一样钻进黑地方,抠抠摸摸,挤挤扛扛,流里流气,说话肮脏,女人尖叫,心神紧张。忽然,大喇叭响了,队长喊道,谁谁家的孩子甭耍流氓,等到明年开春,连个豁牙子媳妇也难找。结果呢。男女老少,全笑岔了气。

    在往前走,村巷越深,大人小孩四下乱跑,一个个喜欢得屁几几的,磨道里的驴叫得人心烦,捡块黑布条蒙了它,薅根荆条抽了它,将干绿豆磨分成两瓣儿,把湿绿豆磨出细沫儿,连夜加班,油炸成丸,那种油炸的黄灿灿的色泽叫人眼气。当然,村子四周还有看不见的白蒸馍气儿,顺着馍气儿准能找到主人,这时候你就会看到有一双手,在满世界白白的蒸气里游走,变你的浮燥为平静,改你的轻狂为温柔,从头到脚,说到底,从主人屋里走出来的都是年的儿女。霎时间,过年的味道厚了,慌年的村人也多了,随便某个买卖人站在村头吆喝,生意一准火,结果呢,鞭炮劈劈啪啪响了,肉锅咕咕嘟嘟开了,豆腐泡七上八下熟了,老唢呐沿街顺巷醉了,村头村尾的地平线上,有了星星点点的返乡人。

    除夕之夜,新旧交子,门神把门,各长一岁,小的要长大压岁,老的要增寿延年,中间的呢糊涂过年。守岁了,全家人先在当夜子时前放关门炮,子时醒后再放开门炮,紧接着,烧火做饭吃饺子放鞭炮,给长辈们拜年,一拜到天亮。倘若你缺少拜年的贺词儿,满村野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就是最好的贺词;倘若你的手脚不听使唤,手脚最快的年夜饭香气最听你的使唤,所以,所有的脸都会变得很近很近,所有的路都会变得很短很短。天亮时分,村巷里站满了人,不经意间,刚结婚的小两口互牵着手走在村中,惹来一街人的浪笑,许多人都明白:除了他爹他娘,全村人数他的辈分长,若按村里习俗,过年时一般是晚辈人向长辈人拜年行礼,他还想给谁拜年?不过,真有胆大的,想开男人女人的玩笑,结果偷鸡不成反啄一把米,那男人得意地笑笑说,别看你比俺大几岁,俺照样给你五毛压岁钱,哈哈哈哈。

    大年初一,抢年抢个早,走亲访友,拜个吉祥。这几天,手巧的婆娘不出门,剪画帖窗;老少爷们儿猜酒划拳,单独较量,鸡鸭鱼肉,吃出个好日子红火亮堂。到了初二清早,太阳磨盘大,走亲戚的人们急急慌慌地上路了,穿绿戴红,车铃叮当,蝗虫似的,散落四面八方。到了目的地,宾主拜过,双方不忘给死去的先祖拜年,来到老坟茔,烧纸点香:哭一声俺的爹呀俺的娘,俺给你磕头拜年来啦,金山银山别嫌少,请您老人家查收好儿孙们送去的银两。最后,端菜吃饭之际,是拜年的大好时机,小孩得压岁钱,大人遭殃,饭后一抹嘴巴,打道回府。

    乡村的正月十五打灯笼,约莫正月的初七八就提前开始了。孩童们的纸灯笼,五颜六色的打,宛然是平原村落里四处飞奔的梦,溅出笑骂,擦出火花,谁都想要。遇见下雪年打花灯,谁要是跑得急,肯定摔个狗吃屎,烧了美丽的纸灯笼不说,而且还会挨几声家长的臭骂,这等倒霉的事儿不足为奇。甚至,还有更倒霉的故事发生呢,比如同别人的灯笼相撞,比如被人家狠狠骗一把,结局更惨。最美不过放烟花的时刻,一家的幸福就是一村的幸福,一村的欢乐就是整个平原世界的欢乐,打花灯的小孩看过放烟花后便缠大人,央求他们也能买回几束来,不想美梦落了空,小脸虽瘦了一圈儿,但仍不忘傻想明年的这时候呢……

    大人说,过年真好,小孩说,吃肉真香。稍一愣神,年跑远了,春跑短了,腿跑细了,心跑野了。于是,瞅个晴朗天,吆喝着牛马驴骡,奔个好年。

   

 

我是顺着村北涸沟的道儿才撵上父亲的,这样的季节并不算好,日子们从太阳的容器里掏出来时,依然乍冷,可父亲和母亲一人挑着三四个礼篮子,立在村路中央的样子,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副阳光古道大侠的风骨。我远远地喊了声,并且轻快地追上去,成为滴落在平原地平线上的三个墨点中,面积最小的那一部分。

他们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到五十里外县城走亲戚的。起先,他们为了省路,就捡了一些皱纹般苍老的小路,麦田里的绿浪因了我们的笑声激情昂然,不经意地溅了我们一身。这绿,从中国的北方大地漫向南方,抓也抓不住便渲染开来,我通常把自己想像成一只来去自由的天堂鸟,然而总不见这样美丽的际遇。于是,他们时常嘲笑我和我的不是,于是我记住了自己已有六岁的人生了。

一路上,父亲和母亲用他们的眼睛谈了许多话,而且没有一句废话,我耳朵里一句也听不见的话。约莫晌午时分,我们距离县城的位置很近了,父亲才放下肩上的东西,和母亲一并歇在油光光的大路边,父亲喊了我的乳名儿,他的意识是停会儿再走罢。

其实,父亲母亲的性格只是一种平原的性格:平和,大爱,苍凉。

 

我躺在麦田与麦田的边缘地方,等候他们,我梦见了一只叫蒋建伟的天堂鸟。

大地渐渐苏醒过来,我的春天就这样一头撞进了旷大的麦田里,两枚绿脚丫没有生跟般的狂踩,世界也属于那么的不安分,冲这一点,母亲骂我是春天的脖子,长不了几天。我边将错就错,小小年龄竟也存不住半天正经气儿,后来,他们非常失望地远远离开我,忙着各自该忙的事去了。待我明白这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早没了踪影,寻找无疑是徒劳的,即瞬的功夫,我发现我原来是那样害怕孤独与憔悴,包括生活状态下的无聊。

几天后的黄昏,他们匆匆赶到这个地方,叫醒我,告诉我回家过年吧,以及年关走亲戚什么的。我望了望从人群中挤过来的一张一张的面孔,听见了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浪,便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然后捉住了他们的大手,在非常含蓄的嘲笑声中走开了。我走在一条通往一个叫蒋寨的村庄的路上,一副牛逼烘烘的熊样子,我甚至萌生过将来把此刻写成一部长篇小说,或者说拍成国内最经典的电影的冲动欲,可惜自己现在连一个字也写不囫囵,倘若一说出来,怕被他们一个个笑掉大牙的,所以我呢,只是想想而已。

所有这些,都是跟村庄、河流和田野有关。年,使我们这些大平原的孩子,整日奔跑在村庄、河流和田野之间,充满着黍类植物的青春热力,并且渐渐亲切可人,轻灵无比。

自然,这属于许多像我一般年龄的人的过年杂忆,甚至是这情感会随着年后走亲戚颇具天堂般的诱惑,就是也要做一只天堂鸟才无憾,刹那间,我想起了住在大地方的那家亲戚,我在伙伴们艳羡的目光里决定要去。尽管后来父亲母亲偷偷早起,想极力甩掉我这个尾巴,而且目标坚定挥之不去。

走,咱们走吧?父亲问。

母亲说。

我本想多歇会儿,不想这计划被他们搅乱了,气得跟在他们后面瞎摸蹭。父亲用眼睛的余光狠狠剜我一下,放慢了脚步,母亲更慢,最后竟不走了,待我一身臭汗赶上来,母亲一把揪紧我的袄袖子,拽着我向前走。终于,我大叫投降,她才放弃这种惩罚方式,去径自追赶前面的父亲。这一回,母亲大获全胜,因为我只有彻底丢掉内心的懒惰,来拼命撵上她和父亲,才有不被落下的可能。

通往城里的大官路都是铺了柏油,经太阳一照闪着金光,宽而平,跟乡村的皱纹路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父亲说,它的最大的功能呢,就是下雨下雪天不踩泥巴,跟晴天走路一个样。父亲说起话来好像那柏油都是他铺的,路是他修的一样,惹得我和母亲都哈哈大笑。然而笑归笑,我尽情默数着来往穿行的汽车、轿车等等,欣喜万状,如同自己就是某家汽车制造厂的厂长模样。柏油路和汽车,这两类乡下所不曾熟睹过的东西,今天终于一见,也将成为我回家后向他人炫耀的精神之本。

数着数着,我的眼皮越来越涩,越想睁开就越是困难,没有办法,我便冲他们嘟囔了一句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接着,我梦见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城市,在高楼里找到了那个亲戚家,吃到了诱人的苹果,睡在最大最软的床上,还得到那位长辈的好几张压岁钱,流了好长好长的口水儿,便懊悔得不得了,唉唉,那要不是个梦该多好。而父亲却充而不闻,只用眼睛很自信地告诉我说,大地方马上就走到了。

 

这是一座蓝色心版的城市,楼房如树,人行如蚁,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大地沉浸在巨大的喧嚣中,所有的门都当街敞开,揽进了所有的风。父亲全然不看我的欣喜,做起了他平日的抽烟动作,很自然的,这些村庄的烟草味儿刹时弥漫了整座城市。母亲于是呛了其中的半口,烟气的青色纹络便清晰地烙在她的脸上,憋得半天没有喘过来气。

他们就这样望着我,冷风刮来了,大野撒开了一张黑黑的网。

父亲说,那是家七十年代的照相馆,地方不大。

母亲笑笑。

父亲说,不知你看清楚没有,它的外头挂了好几十张结婚照哩。

母亲望望我,脸刷的红了。

父亲说,如果花钱少,咱俩补照一张算了。

母亲显然知道父亲在撒谎,但还是幸福得勾下了头。

我指着瘪肚皮喊,饿。顿时,母亲来了话题,说,快点吧,您爹说晚了怕是回不去啦。父亲 狠狠吸了两大口白鹅牌香烟,将烟头仍出老远。满世界的喧嚷又跑回来了。

我们爬进了一幢居民楼的肚腹里,敲响了其中一家。我们的声音在半空间飞扬传播。三五秒钟的功夫,一个女人怔怔地开门,看清来者后,一把搂住了母亲,眼泪淌下来了,半晌儿,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父亲,睬着碎步往屋里走。

晚上,我行走中的梦们终于变成了现实。那是在我将近三十岁的人生中,记忆最甜蜜最幸福的一次。夜半,她们的抽噎叫醒了我--那亲戚说,闺女你咋瘦成了这样,在大姑这儿多住两天吧,我的傻闺女,你要是有啥委屈就说出来,会好受些啊--母亲只是哭,听着听着,我也想哭了。

我旁若无人地伸伸懒腰,向她们证明了我的存在。哭声嘎然而止。那亲戚非常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向母亲夸我长高了,还问我今年多大了,这些都引起了我的不高兴。我故意绕开了她们的话题,说起了那家七十年代照相馆前的父亲母亲,一盆碳火映红了三张面孔,整间屋子顿时鲜活起来。

我忘记了自己该向那亲戚称呼什么,尽官临走前,她还用温湿的嘴唇亲了我。可是,我却没有像父亲母亲那样随意掉了泪水,就大模大样的走了。我要告诉我的小伙伴们刨陈城市的蓝色密码……

还有,父亲母亲的爱情平平淡淡,与半篮碎鱼儿有关。

 

爷爷说,是父亲先看上母亲又相中父亲的,尽管他派父亲送去的鱼儿已经变臭,但母亲举棋了三天后最终嫁给了父亲。

该死的就死了,不该死的永远也死不了。二十多年后,我踯躅在爷爷坟前,想起他老人家曾经讲起我的父亲母亲,谈笑依旧。他的意思是指父亲母亲的大爱,一种无尽的苍凉。春天走了,冬天来了,所有的死亡终究会纠集一起,向无知的人类讨价还价,看起来,只有书上记载的天地大爱才能令死亡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他们返回村庄的那一年夏天,雨水涨满了沟沟洼洼,母亲便偷偷拿了个粪斗子到桥孔下逮鱼儿,不想摔折了右边的胳膊。父亲一脸的愤怒,并花了半晌午的时间赶制了两三块柳夹子。给母亲绑紧,方才一头钻进暴雨中替母亲抓药。整个夏天,父亲总是熬好药汤后看着母亲喝完,一口也不剩。我看见一天夜里,父亲母亲正在为村东头一地的绿豆而无端争吵着,父亲的意见是雨天就不摘了,但仍然四目相互敌视。最后,母亲抬起那只正在恢复中的夹了柳板的右胳膊,攒足全身力气,捡掉了父亲头上的一根草叶,随手仍在旁边,了几声。

听爷爷说我家世代贫穷,人老几辈的都是牛尾巴拴着的命儿。所以我和他们进城以后,村庄里的人们都站在远处,用一双双陌生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一年春天,爷爷眼花的厉害,三尺以内方能辨清东西模样,十三岁的弟弟终于牵着爷爷的手儿,进了繁华无比的县城,也是属于走亲戚的,他回来后向奶奶比画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爷爷悄然驾鹤西去,大地在黑夜中恢复了平静。

一晃,我从村庄走到城里已有七八个年头了,而今是娶妻教子其乐融融。逢上四季农闲时节,父亲母亲也喜欢到城里走走,小住一两天,来看看他们的子辈孙辈。明天我们就到城里去,明天就去!倘若第二天上午一时来不了呢,他们会偷上一两个晚上,在明晃晃的灯泡下戴上老花镜,捂着我和妻子和儿子的全家福,幸福地哭,也或者打来电话问寒问暖。

父亲母亲是我们灵魂圣境的庄稼,一茬一茬,新连着新。

父亲母亲是我们灵魂圣境的大树,绿满天涯,有根有须。

也许,父亲母亲是一对老黄牛夫妇,尿了一路,让我们嗅着一股股尿臊味儿踏上归途。

 

 

 作者简介

蒋建伟,著名作家,编辑,发表作品若干,主要作品:散文《年关》、《开年大戏》等。中国散文年会组委会主任、《散文选刊》下半月执行主编、《海外文摘》文学版执行主编。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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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23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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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崖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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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崖简介

李丹崖,男,安徽亳州人士,笔名:子聃、赤壁、丹娅。80后,多本畅销期刊签约作者,24位中考热点作家之一。

出版散文集《草是风的一面旗帜》(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快乐是生命的花朵》(金城出版社),20114月将出版小说集《真爱,37℃》(哈尔滨出版社),随笔集《邂逅心灵》(求真出版社);随笔集《写给天空的情书》(光明日报出版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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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23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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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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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作家简介

马德简介

马德,《读者》签约作家。在《读者》、《青年文摘》、《中国青年报》、《意林》、《视野》、《知识窗》等报刊发表作品近百万字,有百余篇作品被收入各种选本。已出版《住在爱的温暖里》、《智慧菩提》、《生活对爱的最高奖赏》、《谁都能创造自己的奇迹》等文集。作品多用悲悯的情怀关注生活,展现尘世的至善、大美,阐发人生哲理,文字或绮丽、或素朴,但都潋滟动人,闪烁着智慧的波光,荡漾着爱的温暖涟漪。

  作品《那一盏冰灯》、《穷人的风骨》等被选入中小学《语文》教材,《在安静中盛享人生的清凉》被选入香港课室辅助教材。作品《最美的眼神》被选用为2003年陕西省中考阅读材料,《生命中的碧伞红灯》被选用为2006江苏南通中考阅读材料,《总有一刻,不同寻常》被选用为2007年江苏扬州中考阅读材料,《站在烦恼里仰望幸福》被选用为2008山东济宁中考阅读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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