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底仓的布置更是别致：奶白色带有樱花图案的地毯，磨砂出大格的贴着水面的窗户，没设床铺，只摆着一张炕桌，到处散乱地扔着几个柔软的圆形坐垫，很随意。仓里有两间卧室，厕所，厨房，其余空间属接待朋友的大厅，所有的门窗都是推拉式。我一进去就感到了有种强烈的日式风格。

上官艾美拉开靴子的拉练，一脚把鞋踢得老远，她光着脚丫拉着我的手走到一个玻璃缸前，我又看到了那只美丽的娃娃鱼。它的颜色更红了，更可爱了，见我走过来就仰起头，“哇哇！”地叫了两声，样子很可爱，如孩子一般摆了摆尾，张开嘴吐出小舌头看着我。我喂了它条鱼，摸摸它的头，拉拉它的胖爪，感觉好有意思！上官艾美把它抱出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淡粉色的小衣服给它穿上，突然抱着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完了把它放在地毯上，就那麽脸对脸地看着它，样子如一个天真无暇的小姑娘那麽浪漫可爱！

我心里的气随之消了不少。

“当然了，”上官艾美抱着那只可爱的宝贝说：“我今天的做法不太得当，可你看，你的那个小情人也不赖！像个小妖精！我们是女巫对妖精没一个好东西！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儿。等哪天我再见到她，就跟她道歉。一定。我喜欢你今天替我拔闯的样子，真是好可爱！那帮混儿混儿可恨极了！经常来我的艇上骚扰我！消费不给钱，经常带着小姐来船上过夜，谁也不敢管，这下教训教训他们好了，省心了，他们再也不敢来搅和了！姐谢你了！没想到，你的拳击技术那么好！”

“没必要吧？”我看着上官艾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说：“你们本来就不相识，只是因为我才闹了一点矛盾，再说我跟她并没一点关系，只是看在她母亲给我找到了那份差事的面子上。凭心而论，我心里一点都不爱她。我喜欢有个性、高雅、又重情意的女人。你看看，我怎麽跟你说起这些来了。就像你这样的女人！有风度，气质高雅，讲情讲义，知识渊博，谁不爱呢？从第一次见了你，我就被你那别样的美丽和神秘的气质迷住了！可是，我又不能爱你，我的良心不允许！高艳燕和我儿时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样太委屈她了……我们的关系早就确立了。当然我说了，我并不爱她。我一直在揣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不过，我们之间可以做个很要好的朋友，这并不影响我和高艳燕之间的关系。”

我感到很难为情，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静静的河面；河面上飘浮着一层碧绿的浮萍，像飘着一块柔软的毯子。一只青蛙鼓着夸张的脖颈，气泡在不断膨胀，呱呱地叫个不停。我对上官艾美说出这些暧昧的话来，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厚颜无耻、面红耳赤，那是我的心里话吗？不完全是。我明明欺骗了自我；欺骗了良心，可还感到在这个女人面前骄傲的很呢！

“你浑身注满了酸酸的书生气质，遇事优柔寡断态度不明，如今都什么年代了？敢爱敢恨才是当今年轻人的资本。明明是我的魅力吸引了你，明明是你已经爱上了我，你却自相矛盾不敢承认，这太可悲了！姐想再问问你，喜欢像姐这样的女人吗？”上官艾美很直率，说话时也很随意。“姐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爱上你了！你就是我要找的男人！我们相爱吧？勇敢点儿！我的男子汉！我们做情人也行啊！你看看这都什么时代了，敢爱敢恨才是时代的宠儿。你那样活着不是很累吗？”

我无法回答她提出的这种很敏感的问题；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可心里又确实有些爱上她了。对她的这种直率，我心里感受到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真的很喜欢。但更重要的是好奇、猜疑、和一种更深了解的渴求。和她在一起，精神上一点也不累，心底可以毫无设防，及其轻松。甚至对她那多变的性格，也感到是那麽的吸引人。

“我想请你做我的保镖？”她又说，“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工资，我愿意。你可以说个数？你看看，我可没有侮辱你人格的意思，你别理解错了。金钱是生活的根本，谁不爱它就等于患了痴呆症，傻帽儿得很！”

我诧异地说：

“女士你没开玩笑吧？保镖？我是个无能的人，什麽保护人的能耐都没有，怎麽可以当你的保镖？你是在开玩笑我知道，这让我实在想不到。太令我惊讶了！我哪点够个保镖的资格？我看你给我做保镖再合适不过了。”

“不！我心里就是这麽想的。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我可以给你提供所有的便利条件，让你好好锻炼，成为我的保镖和助手。待遇丰厚。”

“我不需要更多的钱，我没有更多的困难。我承认，我喜欢拳击、摔跤和很多体育运动，但是当个保镖绝对不适合。”我站起来说，“不行，你找别人吧。你知道，我一旦答应了，就要对你的生命负责。我想，可没有能力。就算是多赚钱又有什麽不好呢？再说……”

“先等等再说这个问题。你先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你爱不爱我？确切点。”

“这太突然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怎麽回答？我们之间还谈不到爱和不爱的问题，这太唐突了。”

“很简单，回答爱和不爱，凭感觉。”

“感觉？感觉是什么？我想了解的更多……要是凭感觉吗？当然爱呀！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来到这里？我真的非常爱你！你那神秘的气质，娇美的容颜，桀骜不驯的性格，还有那野性的淫荡，叫我一见就发了疯！我干嘛不爱你呢？”

“淫荡？这种词用在我的身上不太贴切吧？它用在坏女人身上倒是挺合适。我还不至于是个坏女人吧？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肯定地回答爱不爱我？！”

我点点头，算是肯定的答应了。心想：“上官艾美，你真是个神秘的女人！”

我相信了：“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他的际遇。如果你喜欢保持你的性格，那么，你就无权拒绝你的际遇。”

就这样，我和上官艾美达成了心里共识，疯狂畸形的相爱了。这种爱既急促又疯狂，还充满了野性和浪漫。

天渐渐黑下来。上官艾美脱得赤条条的，她说：“好闷热的天气啊！来吧，我们游泳吧？比比潜水？看看谁在水里呆的时间更长？”

“这你就比不了我了，”我说，“我们家三代人都是在海河边生活过来的，我从小就识水性。你看到那座桥了吗？从儿时那就是我们跳水的地方。我可以从金刚桥跳下去，向东一直游到解放桥，中间不带休息的。好吧，我们现在就比比，你要是输了，就叫我好好抱抱你！如果能让我吻吻你那就更好了！”

“不光是抱抱我吻吻我，我还同意你……明白了？来吧，现在我就喊一二三，准备好了吗？我就不信你比我潜水的时间更长？”

她像白条鱼一样从船沿上跃起，姿势十分优美，入水时水花很小，人却不见了，水面恢复了初始的平静。我在船上寻觅着，水中没有她的影子，我知道她已经潜出很多米了。站在船沿上，我望着多情的河面，思索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一头扎进水里拼命地向远处潜去。水里真舒服，它用凉爽的小手抚去了我心中夏日的闷热，激起了我情爱的亢奋，撩起了我对爱的渴求，心里感觉爽极了！不知自己潜出了多少米，也许五十米、八十米，甚至更远，我终于探出头来，在水中寻觅着她。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儿，我却什么也没看到，心中有些担心：“艾美呢？她的潜泳功夫真得那么好？”又向前潜了几十米，还是没见到她。心中有些焦急起来：“坏了！艾美出事了？”终于在水中拼命地喊：“上官艾美！你在哪里！快出来呀！”急得我在水中东一把西一把地摸起来，摸了大约一个时辰，什么也没摸到。河面依然是静悄悄的，只有明月的银色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闪着媚俗的目光，鱼儿舔噬着我的肌肤。“坏了，上官艾美溺水了……”我想。

突然远处的船上传来一阵银铃般咯咯的笑声：“傻瓜！别摸了！我在船上了！”上官艾美欺骗了我。我生气地冲她喊：“快划过船来！我游不动了！”她咯咯笑着说：“我知道你水性好！有得是力气！我要看着你逆流游过来！好玩儿！”

船好像离我很远很远的，大约游了很长时间，终于到了船边，上官艾美伸出了一只手把我拉上来，她嘻嘻笑着说：“老弟，你真是傻得很！我一扎下去就游回了船上，都抽完一支烟了，老姐骗了你，你还傻乎乎的不知怎么回事了！看着你那焦急的样子，我知道了你爱我……”她顺势倒在我的怀里，“我就甘心让你抱抱吧……”她把猩红的嘴唇凑过来。

“光抱抱就行了？我要那个……好好罚你！”

“随便……”

突然她睁开眼睛说：“把你的手给我，看看你的爱情线，我们的缘份能到头吗？哎呀呀!”她突然惊奇地喊叫道，“你的爱情线那么乱？我们到不了头，就是到了头，我也会死在你的手里！你是个多情种又不放过情人的坏男人！该死的！我这一辈子倒霉了，没办法这是天意由它吧！”

“你个硕士生，学问那么高，还信这个？”我用嘴唇堵住了她那张炽热、不饶人的嘴。在我的怀里，她微微垂下了那双美丽的眼睑。

银月披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星星眨着睡眼，银河显得那样宽阔浩淼。河水不断地拍击着船沿，爱抚着大自然的母体，河面上没有一丝风，然而却渗透着疯狂的、爱的情浪。温柔的朦胧夜晚，瞬间就变成了谄媚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