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群的黄昏》

更多的时候，我坐在墙角

半躺着，不和晚风对话

目光冷雨般注视着天空

那些飞旋在半空中的鸟禽

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像在歌颂天边火红的人世

如果可以，我希望坐的更远

做一只说话结巴的喜鹊

或者一生洁癖的乌鸦

在清晨时分，绕着村庄鸣叫

即使被猎枪瞄准在山林

被人类打入信仰的冷宫

有些生物，注定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

在低于生活的空气里发声

我的目光，在灰暗中刺穿表层的虚浮

手脚却被时光束缚

发霉的身体长出一棵杉树

黄昏向后退去，此刻的村庄又冷又硬

黑夜发出均匀的喘息声

所有的生长，都是为了等待

一匹脱缰的野马，由南而南

在树下，抖落一身金灿灿的月光

用本能的嘶鸣，打破整个冬天的谄媚

◎《缓慢》

如果可以，我多么愿意让时间慢下来

比如那双眼睛请缓慢地闭上

生命之门没有温度，只朝着一个方向

比如生于黑暗的细胞，在占据世界

另一端之前，先去对面的屋檐避场雨

天空长满青苔，我希望预留下最后一丝亮光

让轻薄的人世穿过缝隙进入天堂

关于缓慢，我以为你变成了蜗牛

在老家的厨房里偷喝米酒

从前那只总说笑话的黑蚂蚁

此时躲在夏天的角落里抽烟

爬满余晖的屋顶，飞鸟在缓慢中

找到归途，菊花开满院子的边缘

小狗在里面嬉戏，时而打几个喷嚏

因为相信，下一个花季

蝴蝶就会戴着老花镜从远方回来

◎《那个爱我的男人，老了》

隔着门缝，老花镜已经爬上了他的鼻梁

那个爱我的男人，老了

年轻时活跃的思维，偶尔也开始罢工

手臂的关节，也有了衰老的痕迹

那年他亲手种下的桂树，在寒风中

给春天写信，一年瑞雪

花朵可以开得比去年更加芬香

经过客厅，我尽量压低脚步的声音

我怕叫他一声爸爸，会使他的记忆一阵惊慌

◎《我们常常谈起那个夜晚》

风，一直朝着西边吹

我们不长的头发上

爬满蓝色的时光

月光穿着过冬的衣裳

躺在摇篮上说梦话

我们常常谈起那个夜晚

在一个城边小镇，雨后的广场上

到处都是悦耳的碰杯声

酒精让我们不说谎话

连狗吠，也能穿透黑夜

你爬上桌子，用酒瓶

当话筒，唱跑调的歌

我昂着头，脱了鞋子准备

在明天早晨出发

那棵盛开的丁香树下，就是我的家

他摇晃着身体，眼睛里的波光

越过群山，终究没有把远方看透

只有身旁的姑娘，安静的听我们废话

默默地清理时光的污垢，岁月的残渣

和扫起一地的月光

◎《欢迎对号入座》

刚落地，谁都干净地像自己

成长在一个平静下暗潮涌动的世界

练习发声的本领，学习虚伪的表述

人群里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

你也没有迟疑，在到达染缸之前

必须跨过一堵红色的围墙

你双腿高高迈起，跳的比谁都努力

旁边的人坐在那儿为你歌唱

开始你也有自己的颜色，在边缘

尽力的挣扎，后来，这个词换成

适当的、偶尔的、一点不

慢慢地你游向里面，在漩涡里，通过

熟练的技巧，终于排在了中央

像一条变色龙，表情后面还有另一种表情

手中有了魔术棒，捧场的人自然滚滚而来

掌声、美女和金钱，“书中自有千锺粟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摸摸隆起的肚子，悟出了当年课本的真正意思

牙签从缝隙里挑出你掩藏的腐肉，你满足地

又咽了下去，你成了染料的制造者，后来的人们

循环着你的过往，在某个夜晚

你被一阵警铃惊醒，满头是汗

身体里的肥肉，却告诉你安然无恙

于是你又抱着和你女儿一般大的女人

开始下一次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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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者之歌》

一场轻易的雨，落在了

一辆发着低烧的火车上

他隔着窗户，望向沉默的春天

心事在时光中浮现

蜘蛛把另一片田野绕的更紧

这是回乡的路，身后的铁轨在一截截崩塌

一个临时老师，游离于体制之外的臭虫

总是毫不犹豫地让腐烂失去外衣

于是他成了一个另类，相同的穿着

印着不同的标签，即使再受学生欢迎

前面长满青苔的墙壁，徒劳的叫喊

抵不过坚硬的雨水

想起这些，他不禁转过头

命运像一个数学老师

除了选择题，还有判断题，之后

是做不完的解答题

他，一个农村的青年

一个外地人，在他和远方之间

这道鸿沟从来没有填平过

南方的春天，美丽的有些刺眼

只有家乡的冬青树还穿着旧裤子

替他守护着过往的时光

就快到了，山腰间的泥坯房

让忧伤变得具体

只一瞬间，列车穿过村庄

当然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远的山坡，隐隐看见一个

落日般的人在抽烟，他内心里的汽笛

鸣叫着无法抑制的疼痛

仅仅路过，这辆列车

◎《没有一朵花是干净的》

首先我不是干净的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

一颗种子，从土里逃出

谁能保证这个过程是干净的？

那些被它踩在脚下的种子

那些吸收不到阳光的种子

消失在幽暗的通道里

甚至都没有说话的权利

雨水总是偏爱柔软的一面

没有一朵花是干净的

一些花朵在开放之前就被践踏

一些花朵被蛇虫所青睐

一些花朵的身上沾满泥巴

没有一朵花是干净的

即使它朝着天空，随风摇摆

装作一副自由的样子

即使它红艳遮日，香飘四方

花托已经腐败得失去信仰

你看，只要一场小小的雨

就让它的虚伪彻底暴露

◎《初潮》

春天的雨水

像来了初潮的少女

在规定的时间不期而至

藏在身体里的阵痛

让你的眼睛闪着泪光

脚印在地上开着暗红的花

在视线中渐渐清晰

你抿着嘴唇，在开口之前

将一个词语替换掉另一个词语

它所背负的沉重

上升为你脸庞的微笑

掩藏不住的虚伪

命运。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