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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3)

(2025-08-21 15:43:53)
标签:

浩然

自传体

长篇小说

乐土

文化

分类: 著作

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

3

     暴雨泼在蓟县,兴隆和平谷的万山丛中。洪水注入东边的周河,流到西边的泃河,再汇聚在一起,挤进南边的蓟运河,随后放纵地漫堤而出,凶猛的野兽一般,狂叫着窜到宝坻县的城门口。……

    当黄澄澄的大水没有投奔它理应投奔的南边的渤海,而是又一次留在农田大地上,又一次淹没了父亲用血汗培种出来的庄稼的时候,他先是在屋里发疯般地暴跳,流着泪咒骂,随后搬出一个大柳条笸箩当小船,划到自己家的地界。他朝那挣扎在混浊大水中的、红艳艳的高粱穗梢,痴呆呆地望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往回划。到了村口,他却没有奔家。他丢下那柳条笸萝任其飘泊,自己蹚着水,进了县城。

    三天以后,他出现在东边二百华里以外的开滦赵各庄煤矿,投靠在那儿当“窑花子”的他的表兄,也跟着当了“窑花子”:给英国资本家当了下井采煤的工人。

那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所以母亲相信了我的“命硬”,命硬到没容父亲跟我见着面,我就把他给“妨跑”了。由此可以想见,养活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我,母亲对于我们那个家庭成员随时可能发生的灾难危机,是怎样地提心吊胆呀!

 

 

第三章

 

    母亲的娘家,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家,居住在蓟运河北边的蓟县大徐庄子。

    大徐庄子地处上仓镇和邦均镇的当中间。就地势来说,那儿比起我的祖籍宝坻,比起北山,不高不洼,属于地道的一马平川,平得连一条沟、一道坎儿、一面坡子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些村庄、丛林、水坑和砖瓦窑点缀其间的话,它简直赛过溜溜平的炕板儿!

    大徐庄子也比我们宝坻的单庄大。家家都用高粱秫秸夹成的寨子当围墙,一个院落挨着一个院落,接连起好几条街道,显着挺热闹的。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村子西南边长满荷叶与芦苇的大坑沿儿上,能看到远远的盘山顶尖儿,能看到顶尖儿上那座古塔的轮廓。

    母亲的家比父亲的家更穷。外祖父姓苏,弟兄多,分开家各立门户以后,得到名下的那一耳朵眼子土地,根本没法儿养家糊口。于是,他先给财主扛活,后来全家迁移到蓟县城北的浅山区旱店子村,给一户在北京做官的人家看守坟地。我母亲就是在那一块睡着死人尸骨的坟地里,长大成人的。

    那时候,他们除了耕种坟茔周围的一点点梯田薄地而外,外祖父依然得到附近的山村做月工或打短工,外祖母给旱店子或洪水庄的地主当老妈子。他们早出晚归,我母亲带着她的两个小弟弟看家,也看坟,守护住薄地上长着的豆荚、倭瓜和别的作物果实不被人偷走。

    官家的坟地是经过百般挑选的,比给活人挑选宅基地还要严格。头一条得“风水”好。在外人看来,“风水”好就是风景好。外祖父家看管的坟地在一道比较宽阔的川谷中间,背靠着长满各种树木的山坡,面向着一湾流泄洪水的干沙河,傍着一条从山外走进山里,然后再出万里长城黄崖关到北口外去的“官道”。坟地内苍松翠柏,高入云霄,四季常青。它们招来各种鸟儿,或在那上边筑巢搭窝,栖居繁殖,或集会游逛,寻乐求欢。坟主在离“官道”不甚远的角落,盖起两间茅草屋,供看坟人家居住。茅草屋前有葫芦架,有果树荫,有一眼甜水井。

    这一切都是招引人的东西。不光下地干活计的人和看果树的人,常到茅草屋前找口解渴的水喝,就是那些拉骆驼运货的,赶驴驮做买卖的人,途经此地,也弯过来歇脚;甚至连村子里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财主东家和落魄的读书人,也断不了溜达到这儿。欣赏欣赏山野风光,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解解闷儿。

    我的母亲在这样优美的大自然中生活,经常不断地跟那些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人接触,听他们唠嗑,向他们打听新闻,缠住他们说书讲故事。母亲经常背着、拉着弟弟,在坟头与坟头的空隙地方拣松塔、挠松针堆积起来,尔后把它们当柴禾,用来烧开水,泡她亲手制做的枣花茶叶,热情地招待乘凉和闲坐的人们。为的是留住人家多呆会儿,多聊会儿,多听点新鲜事儿。

    母亲终生念念不忘的是一位在北京念“大书”的“洋学生”。那学生家里是个大财主。他父亲死了,他母亲守寡,母子跟他大伯一块儿过日子。他在北京念书,不知因为什么惹了祸,被官府给抓到监牢里蹲了一年。幸亏他大伯认识盘山寺院的一个老和尚,才得到拯救。那老和尚的外甥在北京城里当一个有权势的官儿,那官儿接受了钱包,又人托人地把坐牢的学生给放出来,押送到老家。家里人不让他干活儿,不让他管事儿,吃饱饭呆着不出门惹事就行了。为了拴住他,给他娶了个也是财主家的、特别俊的媳妇,媳妇还给他生了个胖小子。可是他总是不高兴,总不肯在家里睡暖床热被、吃鸡鸭鱼肉地守着娇妻爱子吃喝玩乐,连绫罗绸缎的衣裳都不爱穿。他经常到山沟里的乡村串门儿。身上是布衣布裤。脚上是布鞋布袜。只有手上总提着一条亮晶晶的“文明棍儿”。他常到坟地找我的外祖父来聊天,对我的外祖父特客气,笑模笑样地说话,称“您”,还把我外祖父说的那些“颠三倒四”不成句不成文的话,用铅笔记在小本子上。他很喜欢我母亲,管我母亲叫“小妹妹”。我外祖父不在家的时候,他就跟我母亲聊天。那么一个有学问的人,跟小孩子,跟一个穷看坟的小孩子也有说不完的话儿。他求我母亲教他用高粱秫秸皮儿编蝈蝈笼子,用马兰草编蛤蟆、编花篮儿。他答应我母亲:等到冬闲的时节,带我母亲到村里去,跟一群穷人家的闺女学认字儿、写字儿。……

    可惜,没等到冰封地冻的日子,那个善良心肠、好性子、有学问的学生就突然不见了踪影。我的外祖父常常怀念他。我的母亲更加想他。过了好长时间,才听说,他跟他的大伯吵架了。他大伯把他锁在一间小黑屋里,从窗口给他送饭送菜,连大小便都不让他出屋。他受不了,就设法逃跑了。他跑到外县,跑到蓟运河南边的宝坻县,在那儿教书,自己养活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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